祭祀之物

第12章

灰蒙蒙的荒野，视线昏暗，看不清前路。

马龙油门踩到底，车轮无助的空转，好像有什么东西拖住车子，将几人陷进泥土里。

“我先下去看看。”

尤文彬从副驾驶下去，四下张望，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金志义也跟了出去，跟在他身后，双手紧握，想要阻挡未知的危险。

大雨倾盆遮挡住了几人的视线，围着车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雷声过后，借着闪电的光亮，两人注意到后轮卡进了腐烂的木板里。

“草！真晦气！”

尤文斌面上冷笑，对着金志义招呼。

“抛开看看！”

寂静的荒原里只剩下刨泥的声音，车内的三人像是坐在囚车中的犯人，一声不吭，蜷缩在黑暗之中，隔着玻璃看着窗户外两道黑色身影，不断抛飞泥土。

刨的累了，尤文彬身下来了暖意，也顾不得雨水，拉开雨衣，朝着那个缺口往里尿去。至于金志义则是往深处刨了刨，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块板子，放在手上抛了抛，“呸，穷鬼。”说完就顺势扔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没事了。”

半晌过后，尤文斌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拧着手里，被暴雨打湿的衣服，金志义则是擦着鼻涕，清着指甲缝里的黑泥。

“我看了，就是轮胎陷进了棺材里，你加把油，从上面碾过去就行。”

“这不好吧......”

“别废话，开车！”

猛踩油门，车身下传来棺材破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响，车载雷达前闪烁着影像。

受雨水影响，有些看不清，像是进水的劣质相机，吃力的放映着影像。

狂风刮开车前的树丛，穿着是黑色寿衣的老人杵着拐杖，车灯打在她身上，面部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妈拉个巴子，开车撞过去！撞死他！”金志义趴了过去，伸手去抢夺马手里的方向盘，嘴里癫狂咒骂，“踩油门撞过去，就算是鬼，也让她在死一次。”

“稳住！”，马龙腾出右手遮挡，“草！滚开。”

混乱当中，回过神来，之前的老人已经消失不见，正如她的出现，无声无息。

.......

落在沙滩遇恶犬,弱肉强食被狗餐

早知命丧恶犬口.

......

原本坏坏掉已久的电台重新发声，吓得几人毛骨悚然，下一瞬回头，还好只是顺着光亮吸引的野雀。

刚弯腰，对上了那双黑瞳瞳的眼珠，老太太那惨白的脸抵在玻璃上，隔着窗户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车外雷声轰鸣，狂风裹挟着树枝，闪电的光是映照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车内，寂静无声，电台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女人的声音：

.......

母子三人出宫院,不由人黑血往上翻

强盗今日为官宦.

......

八岁的马龙跌坐地里，歪着脑袋，想要看墓碑上的文字。

过了一瞬，揉了揉眼睛，他的注意力，又重新被其地方所吸引，但幼时的眸子里，依旧不懂眼前的一切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他只是感觉本能的害怕，年幼的他不明白人为什么会装进盒子里，他想哭却怕的有些哭不出来。

天光渐暗，日头落进了西边的树林里，视线变得昏暗，灰蒙蒙的石块，看的久了像是哪些关进棺材里的大人，蹲在那里。

路边百里外碗口粗的槐树，在黑暗里扭动着四肢，变成了她的阿母，阿爹，阿娘，还有他的哥哥。

日夜思念的亲人，在此刻都张牙舞爪的，手拉着手，一步步的朝着他靠近，慢慢的将他拖拽进黑暗的深渊。

他看着他们的脸，像是湖水涌动，四肢变换着位置，五官也开始变得看不清，父亲变成了母亲，哥哥变成了父亲，父亲又再次变成了他的样子。幼时的马龙卷缩着身体，可当明白他们本就是亲人，自然有着相同的血肉，逐渐放开了紧绷的身体。

灵魂相互交合，血肉相容，五官调换着位置，在脑海中他们无数个自己，同时哭泣，同嗤笑，下一瞬睁眼，他又变回幼时的摸样。

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嘴角不受控制的张开，黑洞洞的口里，下意识的喃着经文：

......

為男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

由汝自招.

拨动的经文，随着心跳，愈演愈烈。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

急急超生.

......

幼年时的马龙捂住耳朵痛苦的蹲在地上，再次睁眼时，“黑色的影子已经消散。”

盛夏的蝉鸣随着暖风，卷起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风里有着小村炒菜的香气。

抹了把眼泪，摸了摸肚子，虽然不知道时辰，但刻在大山孩子里的基因，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该回家了。若是晚了不仅赶不上阿母的晚饭，也免不了一顿打。

他吃力的从地上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回头朝着土包的方向看去，心底不免感到又是一冷。

暮色里深黑色的祭坛上，墓碑上镌刻着一行红字，他睁着眼相要看清：

“马..之墓——”

中年的王文龙从昏厥中猛然惊醒，正巧对上了那双眼睛，老太太咧嘴嘴，露出满嘴黑牙，仔细的打量着他。

视线碰撞之间，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玻璃，呼吸后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妇人干瘪的身躯被雨水打湿，身上唯一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衣，风吹散的白发张牙舞爪的在空中挥舞，瘦弱干枯脸庞慈祥这看着他，像是等待孩子归家的母亲，她的青春随着襁褓，供养给了自己唯一的孩子，贫瘠的身体是最好的证明。

马龙看着老人，心底发出一声轻声叹息，似乎是想要掩埋不为人知的过往，或者又为了另一个女人的叹息。

刚要开口，只是看了他一眼，老人邪魅一笑，下一瞬手中拐杖高高举起，朝着他的面门狠狠地砸来。

他吓的惊慌失措，伸手去挡，可身体却迟迟没有动作。

小说《祭祀之物》 第1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