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从越与姑父秦建国喝了几杯村里的自酿酒,就早早睡下了。这酒不醉人,却有些上头。陆从越平时在部队,训练日不准饮酒,休息日也偶尔和战友喝上几杯。今晚这点酒,本不至于让他醉,偏偏让他带着微醺的感觉。等到他洗漱好上炕以后,竟然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出现那个张扬的笑声和那双带着笑意的大眼睛。傍晚的见面仿佛一幕幕短片,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次。想到那个姑娘问他时的眼神,想到她打趣时嘴角微翘的俏皮,他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早晨她唱的那段《智取威虎山》的京剧选段。那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连带着她那俏丽的模样,一齐闯入了他的梦。
“陆同志,你看我行不行?”梦里的她笑着问,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声音清越,表情调皮。
他皱着眉,仿佛在梦里与她较劲,又仿佛在心里斗争。终于梦里的他抬起头,脱口而出:“别叫我陆同志,叫我的名字!”
他猛地惊醒,天边才刚刚泛白。窗外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不清晰的犬吠。他躺在炕上盯着天花板,心里忍不住笑自己:一个见过三面的姑娘,怎么就能闹得他如此心神不宁?
利索地起身,他看着炕单上自己画了的大地图,脸上发烫。炕单子上的痕迹让他有些尴尬,但他行动力一向比思考快。他将炕单子和昨天换下来的军装一起卷起来,打算一并洗掉。
乡村此时还未苏醒,天边的鱼肚白透出朦胧的微光,鸡还没有打鸣。他悄悄地拿起衣物盆,打算出门,但推开大门的木头吱呀声,总归会惊醒姑姑姑父。他左右看了看,最终翻墙出去。
侦察兵的手身手,让他如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敏捷,翻墙落地时,竟然没有一点点声音。他轻手轻脚地向河边走去。
清晨的河水冰冰凉的,但是他洗衣的动作力道稳健,几下子就将炕单子和军装洗得干干净净。洗完之后,他拎起衣物站起来,大手一拧,将单子和衣服里的水挤干净,扔进盆子里回家晾晒,发现姑姑已经起来了。
“姑,你起得这么早哇。”陆从越一边抖炕单子,一边笑着打招呼。
姑姑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炕单子上,又瞥了眼他红着耳根抖衣服的模样,顿时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眼角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哎哟,我们从越还害羞了,你姑又没说你什么!”姑姑笑着揶揄道。
“姑,你别笑话我了!。”陆从越一时有些语塞,佯装生气地低声说道,“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爱开小辈的玩笑,真是为老不尊!”
“呀呀,姑都是过来人了,什么没见过?你小子还嫩着呢!”姑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话锋一转,吩咐道:“行了,赶紧晾完衣服去柴房拿柴,我和面去!”
“做什么?大清早的和什么面?随便吃点得了。”陆从越心里盘算着,趁着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往知青点跑一趟,看能不能和叶书宜来个蓄意的偶遇。
“多烙点油饼,有些人的心,早就飞到知青点了吧。可以带上给你家姑娘吃。”陆姑姑像是看穿了他这个毛头侄子的想法一样,悠悠地说道,“耽误不了你跑知青点!”
陆从越动作一顿,脸瞬间又红了几分。他没否认,反而坦然地说道,“那就好!对了姑,我一会儿得去县里买火车票,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快?”陆姑姑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才住两天就走?”
“嗯,领导就给了我五天假,来回路上就得两天。我明天一早走,明天晚上到。再说家里两个孩子,临时让嫂子们看着,我也不放心。”陆从越他说得干脆。
姑姑闻言,叹了口气,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动作也快了起来,“行吧,一会烙出来的饼你先拿去知青点。人家姑娘肯定没起呢,你多聊聊,别错过机会。哎,你这匆匆忙忙的,就相了一面就得走,人家姑娘别有意见了……”
陆从越点点头,也没闲着,帮着生火、热锅。没多久,几张金黄的油饼就烙好了。
陆姑姑找了两张干净的油纸包了,递给他。陆从越也不嫌烫,直接给揣怀里了。
清晨的知青点安静得很,宿舍里的人大都还没起床,只有外面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影。
陆从越走近了,就看见叶书宜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小花衬衣和黑裤子,袖子挽到手肘。她头发没有扎成这个时代特色的麻花辫子,而是像昨天看到的一样,高高的扎起来在头顶挽成一个发包。又可爱又干练的样子。
她正呼呼哈哈地打着军体拳。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动作带着力量感,看得人眼前一亮。
“叶知青!”陆从越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点惊喜。他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本来给自己心里做的建设,老子都说定了的自信,这会也没有了。他仿佛又变成了毛头小子。
叶书宜停下动作,回头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早啊,陆同志。”她说着,继续打完最后几拳,动作依旧铿锵有力。
陆从越站在一旁,目光随她的拳脚移动,心里暗暗点头。这姑娘打拳,可真飒真带劲,一招一式有力量又标准。他怀疑这姑娘,可能不只会军体拳,可能会一些传统武术。只是现在风声紧,一般会传武的也不会声张。他想起了战友里会传武的,手底还就是有真章的那些人。
一套拳打完,叶书宜微微喘着气,额头冒出些细汗。陆从越大步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色的手帕,递给叶书宜。
“擦擦汗。”他说。
叶书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来,随意地在额间小抹了两下,然后大大方方地把手帕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陆从越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抽了抽,心情有点复杂。自己的东西,就这么被她顺走了,偏偏她还做得大大方方的,一种自己人的感觉,心中又有点熨帖。
“这是什么?”叶书宜看到他怀里拿出的油纸包,伸手接过来。
叶书宜摸了摸纸袋,油纸还带着暖意,显然是他一直揣在怀里护着的。
“姑姑早上烙的油饼,我带了两张过来。”他低声说道,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你也不嫌烫,你等着。”叶书宜回自己屋,拿出一个保温杯。把保温杯放进一个小篮子,又拿了两双碗筷和一小碟咸菜。“走吧,去河堤那边坐着吃。”
河堤边,两个人坐在斜坡的草坪上分食早饭。陆从越看着她一边吃饼,一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粥,动作自然地仿佛已经认识许久。他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做的。”他很好奇地问道。
“就是前一天晚上,把米和开水放里面,焖熟的。保温杯要保温效果好的。”叶书宜简单地跟他科普。这是她后世在网上学的,她上大学住宿舍的时候,经常这么搞。
昨天晚上回去,叶书宜跟陆从越求婚成功,内心有点激动,也是没睡好。同屋的几个女知青都睡了,她怕烙饼打扰到别人,就自己在灶间捣鼓这个。
哪想到,陆从越一大早就来了,还给她带了早饭,这巧了不是。
阳光渐渐洒下,微风拂动,河堤边杨柳依依。男的穿绿军装,女的穿着碎花衣服,笑容温暖。
好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可是有的人不觉得,这一幕有多温馨。
她愣在原地,双拳微微攥紧,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屈辱与愤怒。昨天他说不能陪她,不能给她承诺,可今天,怎么就有时间陪叶书宜了。明明昨天才与她相亲的,这今日,怎么会跟叶书宜这么亲热!
她咬着嘴唇,心里默默地想着:似乎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叶书宜!明明上一世没有这个人的!
小说《兵哥哥相亲被拒,女知青毛遂自荐》 第6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