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定国公夫人的陪嫁,入府后成了最不受宠的姨娘。
国公嫌弃我是女婢,从未踏进我院子里半步。
可夫人还是不放心,一碗红花汤灌下去,我成了府里的废人。
正当我收拾好包袱准备逃走时,我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1
“跪下。”
夫人怀里抱着雪白的狸奴,自始至终没给我一个眼神。
张妈妈一脚踢在我膝盖窝,我便扑通一声跪在炭火上。
皮肉烤熟的味道散出来,狸奴挣开夫人怀抱,围着我轻叫。
夫人不满的眼神立刻投过来,我已然感知不到疼痛,冷汗淋漓,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今日夫人责罚我,是因为国公爷又娶了一房姨娘。
而她要保持端庄得体的名声,便只好拿我撒气。
“崔玉娘,你记住。能成国公府的良妾,是我恩赐与你的。我便是打你骂你,就算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得受着。”
不为旁的,只因为我是她娘家的丫鬟,她最不值钱的陪嫁。
也不是夫人自视甚高。
她嫁妆里有琉璃,有软玉,有金银,而我是爹娘用十两银子就卖了的丫鬟。
在夫人眼里,我卑贱如污泥。
“别想着救了三爷后,你就是府里功臣。”夫人挥手,让人用冰水给我凉伤口。
“他是二爷走之前舍弃的棋子,国公爷厌弃得很。若你是府里无用的草芥,那他便是脚下烂泥,还不如你尊贵。”
冰块贴在伤口上,立即撕下一层皮,露出最里层的血肉。
夫人皱起眉头,她向来心善,见不得血。
“回你院子去吧。”
张妈妈当机立断,让人把我拖了出去。
我回到冰冷的屋子里时,赵三郎还在床上躺着。
他面色苍白,毫无苏醒之意。
昨晚我本想偷偷逃走,可临走时却在院子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此人。
私藏外男是重罪,我借着月光发现他长得和国公爷有几分相似,便斗胆去找了夫人。
当初和国公爷争爵位的二爷,早已逃之夭夭,丢下年幼的胞弟在府里。
夫人自然是看不起赵三郎的,大夫都没请,说是让他自生自灭。
可她不满我自作主张乱发善心,还是将我责罚一顿,以儆效尤。
素心给我上药,一张小脸上尽是泪珠。
“姨娘在府里尚且难以立足,怎的又多此一举救助不相干的人。惹得夫人不快,受苦的还是您。”
我咬着帕子,痛感**得眼睛酸涩。
不是我滥好人,这院子到处有人巡逻,免不了被扣上一个私通的帽子。
勋爵世家最怕名声受污,到时候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夫人和国公也会找到我,当众浸猪笼。
我只有素心一个丫鬟,府里不分给我们炭火,全凭我们秋天到处捡的柴火取暖。
好在我们勤劳,屋里火烧得旺旺的,对养伤有好处。
赵三郎猛烈咳嗽起来,嘴巴里直往出冒血,素心吓得小脸煞白,问我该如何做。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让她把素日治咳疾的糖浆拿出来,兑水给赵三郎喂一些。
一碗水下去,赵三郎平静下来,可惜我那才洗干净的床幔上满是鲜血。
素心重新打了水,把赵三郎脸上擦拭干净,忧心忡忡地伏在我身侧的桌子上。
“姨娘,你以后的日子只怕是难过哩。”
2
赵三郎昏睡三日后才醒来。
我正和素心在院子里杀鸡,素心负责抓,我拎着菜刀在菜园边等。
“姨娘,抓到了。”
素心抓住鸡头,我提刀一气呵成,端着海碗接鸡血,这东西和面后,拉成面条吃,补气血还暖胃。
赵三郎支撑着身子走到门边,见到我们这般豪迈,吓得差点又昏过去。
但一个时辰后,他端着碗吃鸡血面,呼噜呼噜比谁都香。
有夫人的默许,赵三郎算是在我院子里住下了。
他本名叫赵玉安,眼里有活,常常抢了素心手里的斧头去劈柴。
我晒着太阳,用攒下的针线缝枕头,张妈妈却带着人来了。
“崔姨娘,夫人叫你去回话。”
两个婆子扭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到了夫人屋里,其他几位姨娘也在,屋里气氛剑拔弩张。
我膝盖已结痂,张妈妈压我跪下,伤口裂开,流出些脓水。
夫人皱起眉头,把一张床单扔在我面前。
“崔玉娘,这是你的?”
我低头一看,粗布面料,洗得发白,只是上头还有斑斑血迹。
李姨娘嗤笑一声:“我就说她不是个安分的,这般青春年华怎耐得住寂寞?指着救了国公兄弟,也想飞上枝头呢。”
夫人不满的眼神扫过去,李姨娘讪讪闭嘴。
“崔玉娘,你这月的月事已经来过了,那这血是从何而来的?”
我怔住,这是那日赵三郎吐出来的血,我让素心把床单换下来浆洗,可转头就不见了。
素心还气得大骂几句,哪个狼心狗肺的抢我们屋里的东西。
“那日我见她屋里素心拿着单子鬼鬼祟祟,像是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便把床单藏下。没想到崔姨娘有这么大的胆子,竟在府中偷汉子,还是咱们国公爷的兄弟。说出去,国公爷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许姨娘用帕子捂着嘴,一双眼笑盈盈看着我,语气像是在说什么趣事,轻飘飘的。
夫人见我说不出个所以然,让人拿了板子出来,家法伺候。
我进门时,看到陈姨娘双眼红肿,还在发抖,必然是她惹了夫人不痛快。
这些姨娘们都知道我是夫人的出气筒,便拿出早准备好的证据,祸水东引。
这一招她们屡试不爽,姨娘们都是国公的心头肉,夫人也不好真的责罚,便顺水推舟让我受罚。
我被打了十大板,已然说不出话来,夫人咳嗽一声,叫众人散了。
“这事我自会查清,但在此之前,若你们谁敢多说半句,便叫人发卖了去。”
她看我一眼,嫌恶地转过头去。
夫人心里清楚,我没有那个胆子私通。
虽然她这样斥责过,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国公爷耳朵里。
得知自己最讨厌的妾室和最厌恶的兄弟私通,国公爷大怒,当即就叫人把我抓去前厅问话。
我这偏僻的小院头一次围满了人,两个婆子又把我拖起来,只不过这回去的是前院。
3
昏暗的灯光下,国公爷坐在椅子上,身侧是娇媚的许姨娘。
夫人装聋作哑,只说自己睡了,表明了不想过问。
这一出是许姨娘为了挑衅夫人闹的,如今她风头正盛,已然有快要压过夫人一头的趋势。
国公爷身边的小厮“啪啪”给我几巴掌,厉声质问我为何私通。
我满嘴血泡,怯怯抬头看了一眼国公爷。
“奴婢没有私通,那血是受伤所流的。”
国公爷冷哼一声:“贱婢,你倒是会狡辩。既说如此,伤口何在?”
我爬起来,一把将裤腿掀起,硕大的两个疤露出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国公爷只看一眼,立马转过头。
“这又是如何弄的伤口?你难道不会自己弄伤,为自己辩解么?”许姨娘嗓子尖尖的,细长手指戳了戳我的伤疤,又流出一包脓水来。
她迅速收回手,嫌恶地用帕子擦手。
“既无法证明,乱棍打死便是。”
国公爷发话。
许姨娘慌了,她只是想借此在府里立威,可没想过要我的性命。
她们和夫人间有我在,各自相安无事,若我死了,便会打破平衡,夫人有一千种手段对付她们。
“这不好,快过年了,打打杀杀见血光,实在是不吉利。”
许姨娘坐在国公爷腿上,撒娇般求他。
“不若让小厮去试一试,看她还有没有处子之身,可好?”
国公爷大笑。
“你倒是个聪明的。”
他挥挥手,让人把我带走。
我挣扎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国公爷,奴婢真的没有!求你了,放过奴婢吧,奴婢愿自请出府!”
许姨娘娇笑:“若你是清白的,国公爷自然会放你一命。”
几个男人围上来,把我五花大绑起来,扔到内室的床上。
我被捆着,使不出力气,臀部生疼,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小厮把一个男人推进来,我认得他,是府里的马夫,脑子有些问题,府里人常欺负他。
我试着和他讲道理,可行不通。
他只听国公爷的话。
小厮从我身下抽走帕子,送到国公爷面前。
“公爷,有血。”
许姨娘惊呼一声,娇滴滴地向国公爷求饶。
“是奴婢看错了,诚郎,你莫生气嘛。”
国公爷才不会生气,他让人把我送回去,别耽误了自己的好事。
我被抬出去的时候,身上只盖了一层衣服。
许姨娘对我眨眨眼,很是无辜地。
“你也不亏嘛,好歹知道了做女人是什么感觉。”
我只躺着流泪,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被屋顶分割开,小小的,像一方深井,我到底该如何才能逃出去。
回到院子里,我没吵醒素心,在柜子里找了一条衣服,用剪子绞开,扯成布条。
再拧成一股绳子,挂在院里那棵树上。
我不想活了。
4
“你做什么!”
赵玉安惊呼一声,听到声音的素心跟着跑出来,两人把我从绳子上救下。
素心抱着我,痛哭流涕。
“姨娘,是不是他们欺辱你了,我这就去跟他们拼了!”
“崔玉娘,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我现在去和兄长说清楚,此事都是误会,和你没有关系。”
赵玉安披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我叫住他。
他的处境还不如我,都是苦命人,我已代他受过,他再跑去送死,我这场劫难算是白挨了。
赵玉安帮素心把我抬进屋里。
素心给我上药,发现我腿间的鲜血,愣住片刻,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他们这么欺负人,真是不得好死。”
她咬牙切齿地哭着,惊动外头守着的赵玉安,他问发生了何事。
素心没说,一个劲地哭嚎。
不用我们说,第二日,我和马夫圆房的事已经传遍府里。
夫人假惺惺送过来两副药,这件事上她亏欠了我,毕竟我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
旁人明目张胆的欺辱我,也是在打她的脸。
赵玉安呆坐在院子里给我煎药,见我出来,一双眼满是愧疚。
“我对不起你。”
他看我片刻,突然说:“咱们逃吧。我知道府里有个狗洞,你这般身量的可以钻过去。我打探过,每日亥时一刻府里侍卫会换班,到时我帮你逃出去。”
我看着冒热气的药罐,那日我本想逃的,可攒下来的钱都买了药,现在已经没了生存的底气。
赵玉安说,他可以想办法帮我弄些钱。
喝下夫人给的药,我身子好了许多,这几日天气晴朗,我们在菜地种了几棵萝卜。
府里从不管我这院子里,该有的银钱和用度都捏在夫人手里,连累得素心都没月俸。
院子里的土很肥,我和素心劳作一年,到冬日也能存下些吃食。
灶台都是我和素心亲手砌的,我被卖前家里是农户,懂些泥瓦活。
赵玉安看我们把院子收拾得这样利落,忍不住感叹,他在这里求生十多年,竟没发现还有这样一处神仙院落。
若是夫人不常把我叫去责罚,我和素心过的也算是安稳日子,每天种菜喂鸡,自给自足,我们都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赵玉安给了我十两银子。
不知他是从何处弄来的,但我收下来,权当是他住在我这里的报酬。
准备逃离这日,素心破天荒去外头买了二两猪肉。
她把切好的肉片倒进锅里,烤出香喷喷的油,一把子蒜苗扔进去,更是勾得我直流口水。
我们围着锅,谁也没动筷子。
大家都知道,我这一走,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最后还是素心擦了把眼泪,给我碗里夹了一大片肉。
“吃吧,姨娘,到外头过安生日子去。”
入夜,我背着包袱,等换班的侍卫走开,躲到墙角。
脚下是丛生的野草,白天我和赵玉安来探过,草后就是狗洞。
我把包袱往后一甩,才蹲下来,就看西边火影重重,有人大喊着什么。
路过两个丫鬟在交谈,我心里一沉。
赵玉安怎么被国公爷抓了...
小说《我是定国公夫人的陪嫁》 第一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