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山河万朵

因为一段视频，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网暴。

我变成了网友口中不知检点的骚女人。

变成了同学眼里偏执狂，老师口中的烫手山芋。

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在网络上攻击我，周围的同学疯狂在背后嗤笑我。

就在我以为只要熬过高考，这一切就能过去的时候。

我妈妈却因为我突发心梗，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

高三教室的墙上写着，距离高考还剩275天。

而我的课桌上，却被他们塞满了不要的试卷和资料。

我拨开这些带着脚印的废纸，在最底下翻到了我们暑假时的联考成绩。

语文86数学79英语71理综176，总分412班上排名倒数第三。

我有些烦躁，刚想要把成绩单揉成纸团，和这堆废纸一起丢进垃圾桶。

可这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成绩单。

“语文86，数学79——”

我转身一看，辛雅看着我的成绩单，大声的将我的分数念了出来。

她尖锐的声音刺的我耳朵疼。

“总分才412，哈哈哈哈哈，韩子虞，你怎么连本科线也没过啊？”

“我们班好像就你一个文化生没过本科线诶？你也太给我们鸿志班丢脸了吧？”

辛雅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就好像在打量一个垃圾一样。

“你说说你长的又丑又胖就算了，怎么脑子还不好使呢？”

她肆无忌惮的羞辱着我。

以前的我总以为像辛雅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明明大家都说恶人自有天收。

我也曾一直幻想着，她会和曾经的我一样，遭受别人的非议、指责和排挤。

可直到昨天，我看见妈妈因为知道我被霸凌，而突发心梗的模样。

我才发现，原来老天啊，他是不长眼的。

他不去惩罚眼前这个将我推入深渊的人，却让最爱我的人躺在了病床上。

一想到着，我心中的怨气和怒火就蹭蹭往上涨。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将成绩单从辛雅的手中夺了回来。

然后将另一个手里握着的废纸全部砸到她的脸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念，那这些都给你拿去读好了。”

“啊——”

辛雅被我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吓出了声，而一旁看戏的同学们，在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辛雅如此出糗的模样时，也不忍笑出声来。

那些刺耳的笑声，刺激到了辛雅，她忍不住的朝我发怒。

“韩子虞！你是疯了吗？”

她没有想到，一向容忍的我居然会反抗她。

辛雅那双扑闪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

从前我很害怕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她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着我要倒霉了。

可此刻我看着她这幅模样，居然觉得她就像个为虎作伥的跳梁小丑一样。

原来，勇敢说不的感觉这么爽？

我心中有些兴奋。

辛雅，原来只是简单的嘲讽就会让你如此失态啊？

可还没等我们吵起来，班主任就来了教室，我们也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坐下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男生在窃窃私语。

“都说这个韩子虞神经偏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下意识朝他们那边偏头，另一个男生注意到了我，于是略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和他说。

“你可别背后议论人家，小心人家也把你搞到开除。”

“怕死了，怕死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讲台上蔡老师的神情不是很好，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们底下的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我们班一本上线率居然只有百分之七十，甚至有位大神连本科线都没过！”

话音刚落，大家就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

坐在前排的辛雅，也是一脸得意又轻蔑的看着我。

蔡老师是我们学校的王牌教师，手底下带出过好多清北的学生。

他一向雷厉风行，我都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了。

可没想到，她只是瞥了我一眼又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啊，中考的时候是全校前五十的5a生，现在要高考了，成绩居然连本科线也过不了。”

一句言语不明的嘲讽，惹得周围又多了很多小声的嘲讽。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是5a生。”

“切~，高一的时候就因为作弊弄的全校皆知，谁知道她中考成绩是不是也是抄出来的。”

那两个男生又开始窃窃私语，口吻里满是对我的鄙夷。

我真想冲过去骂他们这群不知真相的蠢货。

可是看着自己连本科线都没到的惨状分数，心中那股气焰又瞬间消了下去。

是啊，现在的我又如何让别人信服，我曾经也是全校前五十的5a生。

谁又还会相信高一的韩子虞，是全校前五十的5a生。

是鸿志班的优秀学习标兵，是性格活泼又招人喜欢的副班长。

高一的韩子虞既不胖，也不丑，额头上更没有一道三厘米的疤痕。

她不是别人口中的偏执狂，也不是老师眼中的烫手山芋。

更不是爸妈眼中敏感多疑的古怪女儿。

可仅仅因为一场期中考试，那个明艳的韩子虞，变成了现在这个狼狈的我。

高一上学期的第二次月考，我和班上一个叫辛雅的女孩分到了一个考场。

在考场外复习的时候，她主动过来向我请教问题。

作为副班长的我，秉着乐于助人的原则，没有丝毫戒心就和她分享了我复习笔记。

可谁知道上一秒笑嘻嘻和你开着玩笑的女孩，下一秒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捅你刀子。

考场中，我和辛雅的位置只隔着一条过道。

考数学的时候，一个纸团砸到我的桌角，顺着方向掉到了中间的过道。

纸团砸到地上的声音有点明显，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却刚好对上了辛雅慌张的眼神。

不远处的监考老师易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我来不及思考，易老师已经大步走来，将地上的纸团给捡了起来。

我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只知道老师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都黑了一圈。

“这是谁带进来的？”

由于纸团就在我和辛雅的位置中间，所以老师也只问了我们两个。

见我俩纷纷摇头否认，易老师只好丢下一句“你俩考试结束后来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易老师将考试时收上去的纸条重重的的拍在桌上。

“说吧，这到底是你们谁带进考场的？”

辛雅考场上慌张的反应，让我基本确认了纸条，就是她带进去的。

我心想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辛雅肯定会承认，所以我也没急着否认，不然显得我像是在背刺别人一样。

“不是我，易老师，这不是我带进去的。”

可站在我旁边的辛雅，居然抢先否认了易老师的质问。

“那就是你带进去的咯？”

易老师偏头看向了我，眼里逐渐带上了一丝鄙夷。

我连忙摇头解释“不是我，我连见都没见过这张纸条”

很显然，我迟钝的解释，已经得不到易老师的信任了。

“你们还不承认是吧？原本我是想着口头批评一下，或者和你们的班主任说一声得了，就这么点小事，现在都不承认。”

“好啊，不承认也行，那就你们一人一个处分，我看你们还承不承认！”

易老师冷眼看着我们两人。

原本还觉得置身事外的我，此刻突然有些慌了。

身边这人死不承认，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辩驳。

我着急的想要开口解释，身旁这人又抢先一步道。

“韩子虞，你为什么不承认啊，这张纸条明明就是你带进去的，现在要连累我和你一起背处分吗？”

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纸条是我带进去的？

我震惊的看向一旁的辛雅，而她此刻也焦急不安的看着我，眼里甚至有一丝责怪的情绪。

“辛雅，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纸条明明是你带进去的，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啊？”

“明明就是你，那纸条上的字明明就是你的字，你还不承认吗？”

咚——

辛雅这话让我猛然想起进考场前，她要我给她写了几个数学公式……

难道？

我连忙去拿桌上的纸条，刚刚好就是那张，上面也确实是我的字。

我又看向易老师，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满是怀疑和轻蔑，我着急的想要和她解释。

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那是我第一次知道。

当你被人误会的时候，你第一下是很难反应过来去替自己辩解的。

那种委屈、无奈和无助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脑子里那些打算辩驳的话，也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打的稀乱。

“不是的，不是我，这个是考试前辛雅要我——”

易老师气愤的打断了我的话。

“行了！到这个份上还死不承认是吧？”

“行，我倒要让年级主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学生！”

考场的监控坏了，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们见我不愿意承认，甚至喊来了我妈。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门口，我妈不停的戳着我的脑袋。

“你这死孩子，干什么不好？非要作弊？我是逼你考班上前十了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了。

我妈的手悬在了半空，接着她又放低了声音。

“咱就好好向那个易老师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了，咱也不用背处分，行吗？”

办公室里，年级主任还在安抚着生气的易老师。

“你瞧瞧她那样子，哪还有个学生样啊？”

“小小年纪就烫头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呢！”

易老师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妈听到虽然脸上也有些不悦，可嘴上还是在劝我承认。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在了我身上。

“我都说了我没作弊！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我推开我妈，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学校。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到头来却是我成了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第二天，我踏进班上。

昔日里那些友好的同学，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还有些人在窃窃私语的诋毁我。

“平时看着像个好学生，居然也会作弊？”

“谁知道她之前的成绩是不是作弊出来的。”

“听辛雅说，她当时在办公室还想着栽赃到辛雅身上。”

“天啊，作弊就算了，居然还栽赃别人，什么人啊！”

我还没坐下，就听到身后那俩人不停的碎碎念。

在听到辛雅的名字时，我一下就炸毛了，这几天受到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我怒不可揭的推倒了那人桌子。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污蔑她？带小纸条进去的人明明是她好吗？”

那人被我强烈的反应吓到了，可没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鄙夷的看着我。

“哼，贼喊捉贼我倒是第一次见。”

他这话一出，班上又此起彼伏的响起了议论声。

“她是不是有病啊？她污蔑别人就算了，居然倒打一耙。”

“就是，她不会有偏执症吧？”

我站到那女生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说谁有病？”

被我吓到的女生没有回答我，只是绕开我走出了教室。

然后丢给我一句“傻逼吧”

从那之后，每当班主任在全班面前说。

“韩子虞你发一下资料。”

“韩子虞你管一下纪律。”

“大家有意愿的可以找韩子虞报名。”等等。

班上就会响起一片唏嘘声，次数多了，班主任也意识到了。

他将我叫到办公室，委婉的告诉我，我被撤职了。

因为我，我们班成了鸿志班唯一一个没有副班长的。

那些人不停的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

“有些人不知道以身作则就算了，还诬陷别人，害的我们班连一个副班长都没有。”

在这样的精神压抑下，我整宿整宿的失眠，上课集中不了注意力。

哪怕是死死的盯着黑板，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终于在第四次月考的时候，我退到了班级后二十名，年级名次三百多名。

他们说，看啊，她终于原形毕露了吧。

果然之前的成绩都是靠作弊出来的。

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反咬辛雅一口。

易老师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

讲台上，她拿着我七十多分的英语卷子，阴阳怪气道。

“一个5a生，英语打78？怕是随便拉一个初三生过来写着卷子，都比你考的好吧？”

“有些人啊，习惯了骗别人，别骗着骗着，自己都当真了。”

她轻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打入谷底。

周围的人也等着看我的好戏，这些天来的情绪积累到此刻，让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大步走到易老师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易老师，您凭什么说我作弊？年纪主任都说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作弊。”

“您这是在侮辱我！”

当时我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作弊，年级主任没办法，就说了一句没证据，然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易老师才会如此看不惯我。

听到我说没证据的时候，易老师嘲讽的表情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她将手里的卷子砸在桌上。

“韩子虞，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公然对抗老师吗？”

“主任没追究，是人家给你留着面子呢，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疑她，无疑是在破坏她在学生眼里的威严。

可当时的我，只是傻傻的想要逼着她承认。

我总觉得只要她当着全班的面承认我没有作弊，那些闲言碎语就会消失。

“老师，我没有作弊，那张纸条也从来不是我带进去的，从始至终您都没有看见我有异常举动，您为什么不愿承认呢？您为什么要针对——”

“够了！你不想上课就给我滚出教室！”

她怒不可揭的指着门口让我滚，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又冲下讲台扯着我的衣领，将我往外推。

她的力气很大，根本不容我反抗，我被她狼狈的推向门外。

“以后你再也不要上我的课！”

说完，易老师就大力的将门一摔。

震耳欲聋的门框声，刺的我头皮发麻。

我站在门口僵住了很久，明明没有人，却觉得到处都是打量和嘲讽的眼神在盯着我。

我好像被人扒光了，丢在大庭广众之下。

像个小丑，一个被众人嗤笑的小丑。

所以从那之后，韩子虞就变成了大家口中的一个笑话，一个消遣对象。

就像此刻，我只是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桌上又多了很多垃圾。

这几乎是每一天都会在我面前上演的把戏。

之前我总以为熬到高考之后就好了。

熬到高考之后，我就可以远离他们，我就可以摆脱现在这一切。

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我妈妈送晚饭去学校，看到了我被辛雅泼垃圾羞辱的模样，而激动到突发心梗。

到现在她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被插满了管子。

如果忍受之后的结果会是伤害到我的家人，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走到桌前，将所有垃圾清理好装进袋子里，和之前每一次一样，默不作声的收拾好残局。

在众人嬉笑的目光中，我拿着那袋垃圾朝着坐在前面的辛雅走去。

她摆弄着自己那头卷发，和同桌聊着时下最红的口红色号。

“啪——”

我将垃圾对准辛雅的脑袋悉数倒下。

“啊——”

“你有病吧？”

抓狂的辛雅猛地朝我扑来，我躲开她的攻击，顺势推了她一把。

辛雅重心不稳，整个人差点往后倒去。

“这次是警告你，垃圾要丢到垃圾桶里，不然下次我就不只是把垃圾丢到你头上。”

辛雅愣在原地，等我转身走了，她才恼羞成怒的骂我。

“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长的丑就算了，别到时候连大专都不愿意要你！”

这一次不会了，辛雅，我一定会考的比你好，站的比你高！

高一入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填了一张志愿表，当时我的目标是南方大学。

可是这两年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原本的目标也变的遥不可及。

所以不仅仅是为了不辜负爸妈，也为了我自己。

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南方大学，我一定要让种下恶果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请假回家。

利用每天多出来的两个小时，还有周末的一天假，在家上网课，将高一高二落下的知识点补回来。

买了很多复习资料开始刷题，准备一个错题集，在每天晚上回家之前，将这一天积攒下来的题目，拿去问老师。

有些老师不待见我，我就故意去找像教导主任这样的老师问题。

他们即便是不喜欢我，也肯定不敢表现出来。

所以当我爸看到，半夜十一点还在上课的我，他激动的红了眼眶。

“哪怕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走出来，能振作，爸妈就很高兴。”

近看我才发现，我爸脸上都有了细纹。

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

最后伤害的反倒是那些爱我的人，而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却可以心安理得，去拥抱自己的美好未来。

学习上逐渐开始有了起色，我决定去找蔡老师提一下换座位的事情。

高二这一整年，我都坐在角落里。

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那个角落里视线不好，有时候也听不清老师在讲什么。

本来刚开始我就想换座位，可一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找老师。

直到最近这次月考，我摆脱了班上倒数十名，我才有底气去办公室找老师换座位。

只是在门口，我迎面撞见辛雅从里面出来。

自从上次被我警告之后，她确实很少来找我麻烦，毕竟现在是高三，她应该也没那么闲。

只是我很清楚，以她的性子，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估计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继续对付我。

“别以为自己有了一点进步就好了不起，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抄了别人的试卷？”

在办公室门口，她也不忘嘲讽我几句。

我只觉得有些可笑，易老师嘴里那种，骗着骗着自己就当真的人，应该是辛雅吧。

“辛雅，我不是你，我不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你懂吗？”

“你！”

辛雅被我戳中了痛处，可这毕竟还是在办公室门口，她只能将怒火咽了回去。

“蔡老师，我看你们班那个韩子虞最近学习很积极啊，经常跑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们在闲聊，忽然就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心里噔了一下。

“也是心疼你，带这么一个学生，说不得骂不得，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家搞开除。”

另外一个老师跳出来调侃着蔡老师，而蔡老师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

噗嗤，面前的辛雅听到办公室里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啧啧啧，韩子虞，你看看你，真是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呢。”

“哈哈哈哈哈。”

辛雅一脸得意的撞开我，留下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记忆里那段不堪的回忆，又重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