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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榴娘,修一封家书告诉父亲,我答应嫁给宋世子。”
昭颜的清浅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格外清晰。
榴娘愣了愣,随即一脸宽慰道:“小姐,你终于想清楚了,宁侯爷非良配,你没有必要继续把青春耗在,没有结果的等待中。”
昔日榴娘就常常劝说她。
可她总是执拗于痴情的等待。
如今心也总算死了。
几日后父亲便来了回信:【颜颜,婚事定于三月初八,父亲定会为你准备十里红妆,让你风光大嫁。宋世子虽为武将,但相貌堂堂,文韬武略,待人良善,你嫁过去,必能夫妻恩爱,一世团圆。
彼时你当转告小宁侯爷前来主婚,毕竟父亲常守边关,宁老侯爷去世后,就一直是小宁侯爷就照顾你,虽然亲缘较远,但小侯爷与我同辈,也算是你的叔父了,此大恩莫忘。】
榴娘担忧看向昭颜:“这要是老将军知道你跟宁侯爷的事,一定会大怒。”
“若瞒着?难不成真要让宁侯爷前去当小姐的主婚人?”
昭颜垂下暗淡的眸光,沉默许久后,缓缓道:“没必要让我爹知道,更没有必要让宁逸宸知道。”
话刚落音,宁逸宸推门进来。
昭颜反应迅速,把家书收于袖中,榴娘也连忙收敛神色。
宁逸宸看向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时,总带着一抹勾人心魄的弧度。
“什么事情没必要让我知道?嗯?”
我要嫁人了宁逸宸!
昭颜心底苦涩回答,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一如往常清澈而沉静:“没什么,侯爷听错了。”
“是你父亲送来了家书了?”
宁逸宸让榴娘退下,房门关上后,递给昭颜一副画,“打开看看。”
昭颜打开,画中的人正是她,画像栩栩如生,看着画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作画之人对画中女子的喜爱。
可他画的时候,心里想的真的是她吗?
宁逸宸垂下脑袋,低低靠在她耳侧,专属于他身上的冷木气息伴随着炙热的呼吸笼罩而来,暧昧的气息让昭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宁逸宸却顺势拦过她的细腰,不让她走。
“告诉你父亲我们的事了吗?嫁于我好不好?颜颜”
昭颜静静凝视着他,“那为什么你不亲自告诉他,说你想要求娶我?”
宁逸宸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可倘若让他得知,我只能娶你当平妻,你父亲绝不会同意,指不定还会告到盛天府去,说我诱拐他的女儿。只有你主动提出,他才有可能答应。”
昭颜压下内心中涌动情绪,语气沉静,“那你为什么不能娶我当正室,难道我不配吗?”
宁逸宸敛眉道:“又问这个问题?我是真心心悦于你,可宁侯府夫人的位置,永远都只能空置。”
“真是那样?”
“当然,颜颜是我此生挚爱。”
四目相对之时,暧昧气息袭来,他再靠近恐怕要越雷池之举。
昭颜如梦初醒,速速将他推开。
“侯爷,我约了好友去逛街市,要迟到了。”
宁逸宸当昭颜是害羞,肆意一笑:“好,那你早些回来。”
出了门昭颜脸上的仅存的一丝笑意,便再也挂不住。
所谓的宁侯府夫人的位置,永远都只能空置,不过是为了他的白月光魏嫣儿,而她也只是魏嫣儿的替身罢了。
八年前她母亲早逝,父亲又被派去去驻守边疆,只能把她只能留在京城由府中下人照顾。
老侯爷跟她父亲是生死之交,于是将她接到了渝州宁侯府。
宁逸宸年长两岁,不仅生得好看,性格肆意洒脱,第一眼便让她暗生情愫。
然而那是宁逸宸常年流连醉月楼,声名狼藉,传言他知己无数,却偏偏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
可她却常常感觉宁逸宸在偷偷看自己,还每次回府都会让人带给她各种有趣的,好吃的东西。
看不透他的心思,昭颜常常夜里辗转反侧。
后来老侯爷病重,她跟宁逸宸一起侍奉于床前数月。
老侯爷病逝那晚,宁逸宸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哭成泪人,“颜颜从此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那一刻她心疼不已,对他道:“侯爷,颜颜永远不会离开你。”
而自那以后宁逸宸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流连风月之地。
他带她去游湖,去看遍地盛开的繁花,她喜欢星星,他便在后院为她建了一座观星楼。
漫天的繁星下,宁逸宸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颜颜,此生我们永不分离。”
一眨眼八年过去,宁逸宸却始终未向她父亲提过娶她过门之事,只是多番询问她愿不愿当平妻。
她一直不明原由,追问多次,宁逸宸给的答案都是,宁侯府夫人的位置,永远都只能空置,但他会珍爱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直到半个月前,她发现宁逸宸书房里藏着的一副画像,上面的女孩跟
她长得至少有八分相似,但她很肯定画中女孩并非是自己。
于是昭颜拿着画到最醉月楼多番打听,才得知那女孩是魏国公之女魏嫣儿。
宁逸宸跟魏嫣儿曾私定终生,可后来魏国公被抄家,家中女眷全被贬为官婢送去了京城。
得知后昭颜终于明白了一切。
宁逸宸流连风月之地也不过是沉醉于过去无法走出来,后来老侯爷去世,他不得不支起整个宁侯府,而她又因跟魏嫣儿长像过于相似,成了他的寄托品。
八年的真心和付出,终究是黄粱一梦。
女子青春如昙花一现,而她已然二十又三,熬成大姑娘。
父亲又一直担忧他的婚嫁,如今她的心已死,决定了了父亲的心事,嫁给宋国公嫡子宋砚,并于两余月后离开。
从此她跟宁逸宸桥归桥,路归路。
第二章
夜里,昭颜再次辗转难眠,于是披上外衣,想要在院子里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东院,发现宁逸宸的屋里还亮着光。
昭颜诧异。
已经是三更了,宁逸宸如今是兵马司的总使,日日需早起当值,怎还不睡?
就在这时一直白鸽飞过落在昭颜脚下,她抓起白鸽细细一瞧,脚下绑了信件。
昭颜没多想拆开看。
【逸宸,十年未见,我日日思念重逢之日,若君亦然,明日午时老地方相见。】
昭颜震惊不已,魏嫣儿居然回渝州了。
想必宁逸宸深夜未眠,就是在等魏嫣儿的书信。
昭颜抬头看了眼,漆黑无星的夜空,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随后她不紧不慢地,把信重新绑回鸽子上放飞。
翌日昭颜瞧见,宁逸宸当值回来换了新衣,头发的发带也是鲜艳的枣红色,满面春风。
“颜颜,看这身衣服合适我吗?”
宁逸宸面如冠玉身躯凛凛,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一袭绿锦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玉树临风,潇洒飘逸。
他今日如此用心装扮,想必是为了去见为嫣儿。
昭颜面色如常,淡淡道:“甚是合适。”
宁逸宸满意笑笑:“我午后出城一趟,回来给你带最喜欢的白兔糖糕。”
她颔颚:“好。”
宁逸宸转身离去时,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看她,似是不舍道:“昭颜,我很快回来,等我。”
阳光下,昭颜挤出一抹笑:“好”
昭颜有些看不懂宁逸宸,现在魏嫣儿回来了,他不该是迫不及待把她这个替身赶走吗?为什么还要表现在意她?
难不成他对她也是有几分真情的?
算了,她已经答应父亲嫁给宋世子,就该与他保持距离,不得再胡思乱想。
还有一个多月她便要离开,于是趁宁逸宸不在,让榴娘回房帮她开始整理物件,收拾行囊。
十余年,宁逸宸送她的东西实在太多。
除了各种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典籍书画,还有各种从坊市买来的西域珍品。
昭颜手里捧着当日定情之时,宁逸宸送她的夜明珠。
他说:“颜颜,这颗夜明珠佩戴在身上可以为你驱逐黑暗邪恶,佑你一世安然,从此它可以代替我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
想起这些,昭颜自嘲一笑,把夜明珠丢进了包袱里。
“榴娘,贵重的都卖了,无用的都烧了。”
“好的,小姐。”
昭颜跟榴娘整理好之后,把书画,玩偶都拉到院子里,昭颜狠心地把这些都烧成了灰烬。
处理完后,昭颜一个回头跟回来的宁逸宸撞了个满怀。
宁逸宸诧异地看向大铁盆子,“烧什么?”
昭颜莫名有些慌,摸摸鼻子,“就是一些无用的东西。”
“哪来那么多无用的东西,看你,弄得像个小花猫。”宁逸宸眉头微挑,拿出手帕想要,帮她擦拭脸上的灰。
昭颜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垂眸道:“我自己去洗把脸就好了。”
宁逸宸愣了一下,笑意阑珊地嘀咕:“又没有外人,你害羞什么?”
昭颜没理他,转身回了房里。
宁逸宸跟着进来,把白兔糖糕放在桌子上,“快来尝尝,白兔糖糕今天出了新的口味。”
昭颜坐下,捏了一块放入嘴里。
宁逸宸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好吃吗?”
“好吃。”
昭颜抬眸看向他时,发现从回来后,他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从未见过宁逸宸有过这样的欣喜,尤其在老侯爷去世之后。
昭颜知道那都是因为魏嫣儿。
“侯爷,昭颜乏了。”
“确实不早了,那颜颜你早些休息。”
昭颜送走宁逸宸,关上门后,看向自己空旷不少的闺房。
这明眼一看就能发现的端倪,刚才宁逸宸居然毫无察觉,毫无疑问,他的人在我面前,心里念想的却都是魏嫣儿。
次日清早,昭颜收到远在边疆的父亲托人寄来的礼物。
她轻轻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的刀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此外,还有一串用狼牙制成的手串,狼牙颗颗饱满,打磨得光滑圆润,透着一种野性的气息。
【颜颜,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为父愿你一世平安喜乐。】
还有两日就是她的生辰,昭颜陆陆续续收到闺中好友的祝福,唯独宁逸宸日日早出晚归,完全忘记了。
往年他都是提前几日就吩咐府里准备,并亲自为她操办生日宴。
毫无疑问,他忙着幽会魏嫣儿,根本没有时间。
昭颜顺便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月她便要离开。
第三章
虽然宁逸宸忘了,但生辰还是要好好过的。
生辰这日,榴娘一大早就伺候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然后她便跟榴娘一起去了万佛寺祭拜,按习俗她该祭拜先祖,可京城路途遥远。
回来时已是黄昏,宁逸宸回来时,看见她正坐着吃长寿面,旁边还摆放着红鸡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颜颜,今日是你的生辰?”
“嗯。”昭颜抿了抿嘴角,递给他一个红鸡蛋。
宁逸宸接过红鸡蛋,满脸愧疚,“对不起颜颜,我这两天公务缠身,把你的生辰忘了。”
昭颜淡然一笑:“没关系。”
“不行,生辰不能就这么过了。”宁逸宸牵起她的手,“你去更衣,哥哥,带你去吉祥楼吃好的,然后再去祈福放花灯。”
宁逸宸硬要带她去,昭颜拗不过,只好随他。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宁逸宸一掷千金包下吉祥楼。
台上舞姬身姿婀娜,彩带飘飘,舞步轻盈似仙,周围的乐师奏起悠扬欢快的乐曲。
各种珍馐美食也罗列在了昭颜的面前。
众宾客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上前祝贺昭颜生辰快乐。
宁逸宸呈上一只精美的锦盒,“颜颜,这是今年的礼物,其实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昭颜好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羊脂玉簪。那玉簪通体洁白无瑕,温润细腻,簪头雕刻着一朵精致的并蒂莲,花瓣层层叠叠。
“喜欢吗?哥哥给你戴上。”
宁逸宸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玉簪,并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家颜颜真好看,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她越发不懂他。
不,应该说,她不懂男人。
世上男子大多三妻四妾,难道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三五女子?
可她父亲却只有她母亲一人,哪怕母亲已去世十余年,他亦日日思念,一直没有再娶。
昭颜从小就羡慕父母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所以绝不可能为了宁逸宸,自轻自贱,甘心为妾。
这时舞台上传来悠然的琵琶声,宛如春风拂过繁花,惹得群芳摇曳生姿。
宁逸宸的目光被吸引,并脸色骤变。
昭颜瞧去,发现台上的弹奏琵琶的乐姬正是宁逸宸所珍藏的画中女子,魏嫣儿。
一曲罢,魏嫣儿袅袅婷婷地走来,眼神在宁逸宸身上流转,而后看向昭颜,轻声说道:“昭颜小姐,生辰快乐。”
“奴魏嫣儿,与宁侯爷是旧相识,常听侯爷提起你,今日一见发现我们长的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此话一出,宁逸宸脸色握着的酒杯的指尖不觉泛白。
然而昭颜压下心中泛起的波澜,平静道:“魏姑娘不过是个贱奴,如此说话,不觉得僭越?”
魏嫣儿嫣红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并委屈地看向宁逸宸。
宁逸宸饮下一杯酒,没有说话。
接着魏嫣儿便被吉祥楼的老板娘带去招呼客人。
至于宁逸宸虽然一直呆在她身边,甚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起了舞台上正在演出的话本,但余光却一直追随着魏嫣儿。
一众乐姬中,魏嫣儿气质相貌最为出众,甚至还有人记得她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对其出言调戏,十分粗鄙。
“你说要是魏国公还,看见魏大小姐现在沦落到卖艺为生,将会作何感想?”
“魏大小姐这身段相貌,留在吉祥楼这种地方,还不如嫁与我为妾,爷定会好好疼着。”
魏嫣儿谄媚地在这些人中周旋。
“官爷见笑了,嫣儿命贱,哪配得上啊!”
“多喝点儿,官爷。”
那人不悦,“我不喝,你喝!”
魏嫣儿只好生生把浓烈的酒灌入嘴里,可怜呛得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你不会是还在盼着嫁入宁侯府吧?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当个奴婢宁侯爷都嫌脏吧?”
众人大笑,有人色心起趁机伸手去拉扯魏嫣儿的衣袖,“要不今晚就把爷几个伺候好了,多赏赐你些金银珠宝也是好的。”
随后有人直接把魏嫣儿压在桌子上强行灌酒,魏嫣儿恐惧挣扎,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然而周围的人却跟着哄笑,看戏。
第4章
宁逸宸再也摁奈不住,手中的酒杯重重一砸,冲了过去,一脚踹翻了给魏嫣儿灌酒的男人。
男人倒地后,宁逸宸扶起魏嫣儿。
她泪流满面地扑入宁逸宸的怀中,“逸宸,救救我。”
宁逸宸一脚狠狠地踩住地上男人的胸口,男人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敢动她!”
下一秒宁逸宸当着众人抱起魏嫣儿,丝毫不顾身份尊卑,也不顾闲言碎语,丢下昭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吉祥楼。
看着这一幕,昭颜心里五味杂陈。
宁逸宸向来心思深沉,待人更是谦和。
这是她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控,方才那眼神和狠劲,仿佛要把那欺负魏嫣儿的男人杀之而后快。
昭颜趁着混乱从吉祥楼后门逃离,却无意听见两个乐姬在后巷的谈话。
“你们家姑娘可真厉害!时隔十年了,一招苦肉计就把宁逸宸的心给抢回来了。”
“那女子不过就是宁逸宸养在家中替身罢了,替身终究是替身,又怎么能比得过正主!”
“不过救怕嫣儿当初为了能成为花魁,曾委身于兵部侍郎的事被发现。”
“嘘,你小声点儿!这事我们家姑娘也有应对的万全之策。你嘴巴也给我严实点儿,姑娘现在只有嫁进侯府,才能带着我们过上衣食不愁的好日子。”
昭颜万万没想到魏嫣儿回来找宁逸宸,并不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而是为了找个冤大头。
昭颜明白了一切。
今日是她的生辰,倘若宁逸宸知道魏嫣儿在这,必不会带她来这里的。
所以是魏嫣儿得知他们在此,故意做那么一场戏,让她瞧见这些。
一来是让她明白自己自始至终是一个替身,一个笑话而已,二来让全渝州的人都知道,魏嫣儿是宁逸宸的人。
真是好心机!
要是宁逸宸知道自己的真心早被辜负,而魏嫣儿给他只是精心布局的设计,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吉祥楼离宁侯府至少有四里路,宁逸宸带魏嫣儿走的时候,把马车坐走了。
昭颜出来时甚至没带银钱,只能走回去。
倒是不怕走远路,只是她自小怕黑,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家家门紧闭,路上除了月光连一盏灯笼都没有,此外她更怕流氓盗贼。
一路上昭颜心惊胆战,一不小心被石阶绊倒,四肢都被磨破了皮,疼痛不已。
好不容易才回到侯府,榴娘得知她今夜的遭遇,气得一边大哭,一边给她处理伤口。
“这宁逸宸真不是东西!”
“小姐,可是定国府的独女,哪受过这种屈辱!”
“你可千万别再犯傻!”
“要是被别人知道你们曾经私定终身,怕不是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昭颜苦涩道:“知道了,榴娘,再过一月不到,我们就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回来。”
宁逸宸是次日黄昏才回来的,昭颜正坐在秋千上一人落寞地看着夕阳。
“昭颜,我给你带了什么?”宁逸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满脸愉悦地看着她。
还能是什么?
她连猜都不用猜,“白兔糖糕。”
“你可真聪慧。快下来尝尝,是你最喜欢的红豆口味。”宁逸宸兴致勃勃的把她从秋千上拉下来。
然而昭颜脚上有伤,疼痛得她直接一条腿跪在了地,“呃......”
宁逸宸一惊,吓得连忙想要把她抱起,榴娘及时冲了过来将她扶起,“小姐。”
榴娘生气看向宁逸宸:“小姐尚未出阁,侯爷,举止莫要失了分寸。”
宁逸宸虽觉榴娘有些反常,但未深究,焦急朝昭颜询问:“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
昭颜本不想再提,榴娘气昏了头,对他一顿数落,“那还不是拜侯爷所赐,昨晚是小姐的生辰,你丢下她一人回府。小姐怕黑.......”
“榴娘!”昭颜打断了她,“莫要多嘴,先退下。”
宁逸宸很是愧疚,“对不起颜颜,伤得严重吗?”
昭颜也没了好语气道:“皮外伤不打紧。”
宁逸宸意识到昨晚的事,可能让昭颜生气了,连忙解释:“那魏嫣儿是我的旧识,昨夜我也是出于同情才为她出头,毕竟一个女子遭遇那种事,谁都会路见不平,于是就把你给忘了。”
这种谎话恐怕连他自己的信服不了。
毫无疑问,宁逸宸是笃定了她,已经对他死心塌地,无论任何情况都会选择相信他,原谅他。
不过这对昭颜来说,也无所谓了。
她收敛了神色:“魏姑娘确实可怜,我明白的。”
宁逸宸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家颜颜是最善解人意的。”
“所以我有件事想跟颜颜你商量商量。”
“嗯?”
“魏姑娘原是魏国公府的嫡女,后来魏国公府被抄了家,才被贬为官妓,现在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着实太可怜。”
“我想收留她,让她住入府中,当个丫鬟。”
第5章。
宁逸宸这是要开始为魏嫣儿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开始铺路。
先是丫鬟,下一步就是该是想方设法帮助她摆脱贱籍,然后说服她跟魏嫣儿共伺一夫?
不对,她就是个替身,正主回来了,她就该走了。
昭颜静静地盯着宁逸宸看了几秒,颔颚自嘲一笑:“侯爷是这侯府的主人,我也不过是在这暂住的客人罢了,这种事没必要问我。”
宁逸宸蹙眉:“颜颜,你这是生气了吗?我告知你,就是希望你别多想。”
“没多想,没生气,我说的是实话。”昭颜懂事道:“其实魏姑娘住进来也是好的,省得侯爷挂心。”
宁逸宸有些不明地看着昭颜。
“榴娘!我乏了,扶我进屋休息吧!”
“好的,小姐。”
昭颜这便回了里屋。
次日魏嫣儿便住进了宁侯府的东院,成了宁逸宸的贴身丫鬟。
说是丫鬟,却让宁侯府上下对魏嫣儿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而宁逸宸每日只要一有空就跟魏嫣儿呆一起,要么在带她出去游山玩水,要么两人在府里吟诗作画,琵琶声鸣。
下人们也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开始嚼舌根。
“这昭颜小姐真是可怜,等了五年侯爷也没给个名分!最后居然还把魏姑娘带回来了。”
“侯爷这几年想必心里惦记的都是魏姑娘,昭颜小姐多半就是个替身。”
“你们说,最后到底是魏姑娘坐上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还是昭颜小姐?”
“这还用说,当然是魏姑娘,侯爷要是真心想娶昭颜小姐早就娶了。”
“你们不知道,侯爷不日便要去拜访刑部尚书的陈大人了,为魏姑娘脱离贱籍。”
......
榴娘气得拿扫帚打了过去,“谁让你们在这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
昭颜拦住了榴娘,“算了,反正我们也快走了。”
况且还有半余月她们就要离开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这天昭颜正在跟榴娘收拾最后的行装,宁逸宸身边的贴身侍陆峰从跌跌撞撞跑来找昭颜。
“昭颜小姐,你快去救救侯爷!”
昭颜诧异:“他怎么了?”
“侯爷为帮魏姑娘脱离贱籍,被奸人算计。“
“那伙人诬陷侯爷贿赂官员、扰乱朝纲,证据看似确凿,实则是精心伪造。”
“侯爷身后无人了,您是定国公定远老将军的嫡女,一定能说上话,况且昭颜小姐您向来聪慧过人,肯定能想到办法!”
“小姐,你若是不救侯爷,他这次真的要完了。”
榴娘拦住昭颜,“他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有什么好救的,我们小姐没那么能耐,你去找别人!别祸害我们小姐!”
“昭颜小姐!!你就看着老侯爷跟老将军的交情,或者是这些年侯爷对你的照顾!救救他吧!”
陆峰跪在她面前,不停地朝她磕头。
昭颜沉思了片刻,还是不忍心看着宁逸宸走向末路,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况且如果她父亲在这也会希望她救的。
她就当是还他跟老侯爷这些年的恩情了,此事之后宁逸宸的事与她再无瓜葛。
第6章
昭颜让陆峰,把宁逸宸这些做过的所有相关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口述出来。
跟府里的幕僚商量过后,她与陆峰开始四处奔走探寻线索。
经过多日的努力,终于得知其中一位大臣近期与一位神秘人物频繁会面,且有大笔钱财往来。
昭颜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发现这位神秘人物竟是一个专门伪造文书、制造伪证的江湖骗子。
后她设法找到了骗子的藏身之处后,巧妙地获取了骗子伪造证据的关键证据以及他与那几位大臣勾结的信件。
最后昭颜带着这些证据,还有父亲的令牌直接去了盛天府鸣冤。
盛天府见是镇远老将军的令牌,不敢对昭颜有一丝怠慢,直接领她去见了负责此事的刑部尚书陈原。
她将证据一一呈上,最后为宁逸宸洗脱了冤屈。
昭颜在狱中见到宁逸宸时,他不仅满脸苍白憔悴,而且浑身是血和伤痕。
一看就是知道这些天吃尽了苦头。
“昭颜,你怎么来了?”
陆峰:“侯爷,昭颜小姐帮你找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才为你洗脱了冤屈。”
宁逸宸感动又心疼地看着昭颜,“谢谢你,昭颜。”
陈原欣赏昭颜的魄力:“宁侯爷,昭颜小姐一闺中女子,为了救竟能做到如此,你真是好福气,定不能辜负了人家。“
昭颜连忙跟宁逸宸撇清关系,免得遭人误会。
“陈大人,你误会了。”
“从前宁老侯人是家父的生死之交,待我如亲闺女,这些年宁侯爷于我更是长兄如父,救他那是我该报的恩情。”
陈原:“是老夫鲁莽了,差点儿毁小姐清誉,小姐莫怪。”
然而听见这话,宁逸宸心里凉凉的,觉得昭颜有些不对劲。
陈原走后,他问道:“颜颜,你方才为何这么急切于我撇清关系,你是不是因为嫣儿.......”
昭颜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随即打断道:“侯爷,女子的名声在外很重要。”
宁逸宸才明白她是在怪自己,一直没给她名分。
回到宁侯府,从宁逸宸出事后开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魏嫣儿,泪流满面,甚是伤心地地扑进宁逸宸的怀里。
“呜呜.......侯爷,你终于回来了。”
“我真的好担心你,吃不好睡不着!”
宁逸宸抱着她安慰,轻声安慰,“我没事,对不起嫣儿,我让你担心了。”
榴娘一脸晦气地啐了他们一眼,扶起昭颜,“小姐,你这么这么憔悴,快快回屋里歇息。”
陆峰有些看不下去,阴阳怪气道:“侯爷,为你奔波劳累的可是昭颜小姐,魏姑娘这气色瞧得,倒是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魏嫣儿脸色一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不难过,还要跟你道一二?”
陆峰冷笑:“难道不是吗?”
宁逸宸对陆峰呵斥道:“闭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宁逸宸的身体好了许多,而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地会到昭颜的院子里来。
“昭颜,你最近在忙什么?我不来找你,你就也不来看看我?”
昭颜随口道:“魏姑娘不是经常陪着你吗?我过去找你,怪尴尬的。”
宁逸宸却故意对魏嫣儿的事避而不谈,“颜颜,过些时日,我就亲自去找你父亲下聘提亲?”
昭颜不以为意道:“让我做妾?你不怕我父亲拿蚀骨鞭,把你打出去?”
宁逸宸却道:“当然是正妻。”
“这次我差点儿死在了狱中,也想明白了,侯府不能没有一个配得上的当家主母,而你是最合适的。”
昭颜愣住。
就因为她救了他的性命?
“这魏姑娘能同意?”
宁逸宸咬了咬唇:“颜颜,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但是嫣儿现在还未能脱离贱籍,着实可怜,我不能置她不顾,我希望你能抬她为平妻。”
昭颜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魏嫣儿在京城跟重臣苟且,是被那人的夫人打回了渝州,并让其一生一世不得脱离贱籍。
这事她是上次为宁逸宸奔走的时候发现的,显然他只知魏嫣儿无法脱离贱籍,却不知缘由。
贱籍者是不可能为侯府正室,但魏嫣儿也不愿做妾,娶了她作为掩护,抬为平妻,确是可以的。
此前她只是觉得宁逸宸不爱她,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可如今却发现他竟如此不仁不义,想要设计她的一生幸福。
昭颜也懒得跟他这种人纠缠,于是假意答应:“好。”
反正等他还没到边疆提亲,她就已经嫁人了。
几日后,天气不错,榴娘出去帮她买一些特产带回京城,而昭颜在院子的池边喂小金鱼。
魏嫣儿突然跑来了东院,“昭颜,你明知宁逸宸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我,而你不过是个替身,何必霸占这侯府夫人的位置!你就那么喜欢跟人共伺一夫?”
昭颜原以为她很沉得住气,没想到那么快就憋不住了。
“就算我不当这侯府夫人,你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不是?何来怪我?”
第7章
“呵,我就算没机会,也轮不到你!”魏嫣儿气急败坏道:“我告诉你,宁逸宸是我的!”
昭颜突然明白,魏嫣儿为何会如此张扬舞爪。
魏嫣儿急的不是宁逸宸要娶她为正妻,而是这段时日宁逸宸对她的态度。
宁逸宸的摇摆不定,让魏嫣儿担忧失去他的偏宠。
毕竟对一个妾来说,丈夫的恩宠就是一切。
昭颜本可以把自己快走的事告诉她,但偏不想如她的意。
于是只是冷冷一笑,不打算搭理她。
不曾想魏嫣儿居然趁她不注意,从后背狠狠将她推入鱼塘里。
而她自己也同时跳入了水中。
“救命啊!!”
“救命啊!”
昭颜不懂水性,在水里拼命扑通,可越挣扎,身体就越是往下沉。
冰凉的水,一点点漫入她的口鼻,死亡的恐惧瞬间侵占她的大脑。
“嫣儿!!”
宁逸宸发现他们落水后,第一时间跳下池塘游向了魏嫣儿。
看见这一幕的昭颜更加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脑袋渐渐沉入了水中,喉咙被刺得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会爱过宁逸宸这种不仁不义,之人!
很快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立。
爹,女儿不孝!
昭颜一口水吐了出来,她睁看眼看见,满身湿透,泪流满面的榴娘紧紧地抱着她:“小姐,呜呜呜......你终于醒过来了。”
毫无疑问是榴娘救了她,否则她现在就已经归西天了。
这时宁逸宸过来跪在她身边,关切道:“颜颜,你没事吧?”
昭颜却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只是虚弱地对榴娘道:“扶我起来。”
榴娘连忙搀扶她起来,“小姐,小心。”
昭颜站稳后,目光冷冷扫向宁逸宸身后的魏嫣儿。
魏嫣儿下意识后退时,昭颜使尽浑身的力气,一个耳光狠狠扇了上去,鲜血从她的嘴角瞬间渗出。
“贱婢,敢谋害官家小姐,来人把她给我拉到盛天府去!”
宁逸宸瞪大眼睛,焦急看向魏嫣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嫣儿大喊冤枉,哭着躲到宁逸宸身后。
“侯爷我没有,明明是昭颜小姐说恨我抢走了侯爷,贱奴身份根本不配抬为平妻,然后逼迫我跳进池塘自尽。”
“我不肯,她就一直推我,没想推搡中,我们二人都掉入了池塘里。”
“呜呜呜......侯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昭颜气疯:“她说谎!”
榴娘随即让下人一起上去把魏嫣儿从宁逸宸身上拉开。
宁逸宸却一把将魏嫣儿护在身后,“我看谁敢!”
他看向昭颜,愤怒:“我相信嫣儿,她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谋害别人性命!”
言下之意,他相信刚才魏嫣儿所言的那一套。
是她嫉妒,逼迫魏嫣儿自尽,才自食其果。
昭颜定定眼前,已经掉进魏嫣儿的迷魂阵里,不分青红皂白的宁逸宸。
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如此冤屈,心口一阵阵抽痛。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死狱中。
“宁逸宸,我再问你一遍,你信我还是信她?”
魏嫣儿颤抖地跪在宁逸宸的脚下,“侯爷,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住进这侯府里,你还是让我走,让我自生自灭吧!”
话刚,落音魏嫣儿就晕了过去。
演技拙劣极了,可宁逸宸还是吓得脸色发白。
“嫣儿!!”
“嫣儿!”
宁逸宸一把抱起魏嫣儿,愤怒地向昭颜发难:“如果嫣儿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就此算了!一定把你押到盛天府还嫣儿一个公道!”
“来人啊!找大夫!!”
“速找大夫!!”
望着宁逸宸渐行渐远的背影,昭颜紫红的双唇微微颤抖,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
“小姐!!!小姐!!”
“小姐,这是因为心中气恼太甚,才引发吐血之症。”“小姐本就身体虚弱,在这大冬天里溺水时间又长,使得肺部有了炎症,所以才会发烧好多日子都不退。”“定要好好地照料,仔仔细细地护理,再加上针灸以及药物慢慢调养,方能痊愈康复。”大夫走后,榴娘坐在昭颜床前,两眼哭得通红。
“宁逸宸真不是个东西,这些日子居然一次也不来看看小姐,天天陪魏嫣儿那可恶的贱人。”
“小姐,你快快好起来啊!我们还要回京城呢!你现在如此,我们怎还能按时回去。”
话刚落音,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榴娘给昭颜掖好被子出去,宁逸宸站在门口,“昭颜她可还好?我进去看看她。”
榴娘拦在门口,“侯爷,不必了,我们小姐已然入睡,你进去只会惊扰她。”
宁逸宸愠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侯爷?我命令你立刻让开!”
榴娘紧咬牙,决然道:“我家小姐尚为冰清玉洁之闺阁女子。若侯爷尚存一丝良知,便请放过小姐,莫要损毁其清白声誉。”
“侯爷若定要进去,那便先从榴娘身躯之上踏过!”
这时照顾魏嫣儿的丫鬟跑了过来,“侯爷,魏姑娘她突然呕吐不止。”
“怎会如此?”宁逸宸闻之,没有继续跟榴娘较劲,随着丫鬟阔步到东院。
榴娘看着他的身影,低声狠狠咒骂:“鬼迷心窍的狗东西!别再来祸害我们小姐。”
又过去了七日,昭颜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些。
“榴娘,我们今日便启程回京。”
榴娘担忧道:“可小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不打紧,好许多了,别误了婚期。”
“好的,小姐。”
宁逸宸在书房练字,魏嫣儿一旁侍奉。
陆峰前来禀告:“侯爷,昭颜小姐跟榴娘带着十几家仆去了万佛寺,说要在那边修养斋戒几日。”
宁逸宸眸光沉了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去万佛寺,她怎变得如此任性?”
“罢了,随她,上次的事,她也该去好好反省。”
陆峰看向一旁的魏嫣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