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永远不见

结婚五周年纪念那一天，我偷偷来到柳如烟的办公室。

本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却意外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柳如烟和竹马甜蜜拥吻。

最刺眼的，是妻子身上那套纯洁无暇的白色婚纱。

就在我气得浑身颤抖时，柳如烟发了条消息过来。

“老公，我今晚要和博达去酒店应酬，就不回来吃饭了。”

“乖乖在家等我哦，爱你。”

我本想将照片撕个粉碎，深深呼吸一口气后，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拿起手机，回复了一个好字。

将照片翻转，后面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

“我的美丽，只为此生最爱的人绽放。”

是柳如烟的笔迹。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们经常互寄书信，以表相思之情。

所以她的字，我化成灰都认得。

看到这句话后，我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彻底湮灭了。

将准备好的鲜花和礼物全扔进垃圾桶里，我离开了妻子公司。

下午的阳光不但刺眼，还很毒辣。

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全身如坠冰窟，冻得发颤。

刺骨的寒意，绝望的情绪，让人很想麻醉自己。

回到家，我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茶不思，饭不吃，闷头抽烟。

回想起最初和柳如烟的相识，缘于一次美丽的邂逅。

那年我二十五，她二十一，报了同一家旅行团，两人都是单身。

我乐于助人，帮她拎了几次行李箱。

作为回报，她请我喝饮料，吃冰淇淋。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起来，每到一处景点，都是我帮她打卡拍照。

等旅行结束之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城市，但联系没断过。

一年后，我辞掉原本前途无量的工作，来到了她的城市。

相知，相爱，再到结婚。

认识的人都羡慕我，说我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我对柳如烟爱得深沉，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她哭，我安慰她。

她笑，我陪她一起笑。

我吻过她的眼泪，帮她洗过脚。

她的一频一笑，一忧一怒，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我的心。

为了能让她开心幸福，我竭尽全力，不敢有一丝懈怠。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努力了整整五年，自己一直以为的幸福婚姻，原来只是一场幻梦，一场空。

凌晨一点多，柳如烟终于回来了。

她浑身酒气，秀发里的烟味比我还重。

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很是意外。

“老公，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吐了口烟圈，说睡不着。

她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搂住我的胳膊，被黑丝包裹的大腿交叠在一起，很是诱人。

“老公，不会是因为少了我，所以你才失眠的吧？”

刚结婚的时候，柳如烟说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丝袜和高跟鞋。

认为那是女人受罪的刑具，专门用来讨好男人的。

然而从几个月前开始，她几乎每天出门都要穿丝袜，而且经常变幻花样和款式。

我问她为什么，她不但不回答，还嫌我多管闲事。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我问道：“今天晚上，你见的什么客户？”

“老公，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而已。”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

柳如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她很睏，先去洗澡睡觉了。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我开口道：“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么？”

“昨天？”

柳如烟一愣，然后反问道：“什么日子？”

听到这句话后，我原本就已经坠到谷底的心，终于彻底死得透透的。

原来她对我们的婚姻，已经漠不关心到了这种地步。

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说没什么，你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去洗澡吧。

“对了老公，我明天要出差，大概三天左右吧。”

“去哪出差，跟谁去？”

“普吉岛，我一个人。”

柳如烟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乎不定，根本不敢跟我对视。

我说你公司业务现在这么广泛，连国外市场都开拓上了？

“主要博达太能干了，是他联系上的客户，已经谈了一个多月，现在就差商议具体合作事宜了。”

说起纪博达的时候，柳如烟的眼里仿佛有光。

两人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后来纪博达全家移民国外，才断了联系。

直到半年前，他独自一人回国发展。

刚刚升任总裁的柳如烟二话不说，直接把纪博达内招进公司，担任她的特别助理。

从那时候起，柳如烟就悄然发生了改变。

原本每天素面朝天，除非是见重要客户，才会化一点点淡妆。

现在只要上班，粉底眼线口红一样都不能少。

原本从不加班，只要到点就回家陪我。

现在三天两头都说忙，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而且出差已经成为了常态。

原本她很粘我，聊天睡觉看电视，都要我抱着她。

现在只要在一起，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着手机聊天，时不时还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

有时候我问她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她立马收起手机，说没跟谁聊。

她只是在刷视频而已。

原本她见到我，眼里会有光，脸上会有会心的微笑。

现在没有了，只有谈起纪博达的时候，我才能见得到。

我很后悔。

后悔自己的反应迟钝，后悔自己的漫不经心。

连自己最爱的人移情别恋，都看不出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绝望，会痛苦，会大闹一场。

因为认识我们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爱柳如烟爱得有多深。

可以说是为了她，连付出生命都愿意的那种。

但奇怪的是，我现在心中一点波澜都泛不起来。

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心灰意冷吧。

当一个人心死之后，反倒就能释然了。

柳如烟洗完澡后，我已经躺在床上等着了，并将床灯调成了温馨的橘黄色。

这是我俩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想亲热的时候，就以灯光暗示。

其实我并不想做点什么，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果不其然，之前从不拒绝我的柳如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老公，都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熬夜对皮肤不好，乖，好好睡觉。”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好，那就睡吧。

柳如烟躺下后，侧着身子背对我。

我将手搭在她的细腰上。

婚后，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岳父岳母也催了好几次。

原本今年年初就跟柳如烟商量好了，她也在春节后开始了备孕。

然而在纪博达出现后，柳如烟反悔了。

她说自己还年轻，而且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如果要孩子的话，影响太大。

我表示理解，还主动帮忙劝说岳父岳母，让他们等几年再抱外孙。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傻得太天真。

柳如烟不耐烦地说，我的手搭在她身上时，像猪蹄一样重，压得很难受。

要知道之前的她，必须我抱着才能安然入睡。

现在已经截然相反。

我神色复杂地把手收了回来，熄灯睡觉。

第二天，柳如烟出差普吉岛。

整整三天，她没发过一条消息，没打过一个电话给我。

朋友圈也没更新过。

但纪博达的朋友圈里却很热闹。

蓝天白云，碧波金沙，椰树成林。

一会冲浪，一会潜水，一会沙滩趴体。

和他寸步不离的那个女人从未完全露脸，手上也没戴结婚戒指。

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是柳如烟。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彼此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我同时又觉得很陌生。

和纪博达在一起时，她的肢体语言无比放松，嘴角也永远洋溢着笑容。

就算在当初热恋的时候，我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柳如烟。

她是真的很开心，幸福全都写在脸上了。

谁是她最爱的人，一目了然。

看到照片的我，心中一阵微微刺痛过后，就没什么反应了。

在每个朋友圈底下都点了赞，我又给柳如烟发了条消息。

“等你从普吉岛回来后，我们就离婚吧。”

十秒钟不到，柳如烟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劈头盖脸地骂道：“萧凡，你是不是有病？”

“无缘无故的，居然跟我提离婚？”

“脑子被门夹了？”

我说我没病，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才提出来的。

“那理由呢，告诉我理由是什么！”

我淡淡地说道：“还记得结婚那天，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

“既然你已经不记得，那我也没说出来的必要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柳如烟，就当我对这份感情厌倦了吧，我们好聚好散。”

“萧凡，你……你是不是找小三了？”

我做梦也没料到，身为背叛者的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脑子一热，干脆说了句气话：“是，我已经移情别恋了！”

“萧凡，你混蛋！”

隔着手机，我都能想像得到柳如烟咬牙切齿怒吼的表情。

“你明明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

“这才结婚几年，你就出轨了？”

“你对得起我的家人，对得起我吗？”

明明最该心虚的人，却说着最理直气壮的话。

我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她发泄怒火。

骂完一通之后，柳如烟恨恨地说道：“萧凡，你真想离婚是吧？”

“是的。”

“好，既然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了，那我也没必要拴着你，我同意离婚，你追寻你的真爱去吧。”

“但我有个条件，下星期我外婆的寿宴结束后，再去民政局。”

“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你也不想她知道我们离婚的消息后，气出个好歹来吧？”

我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柳如烟的外婆，一直待我很好。

自打结婚后，我每个星期都去老宅看她两次，陪老人聊聊天，打打牌，解解闷。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比亲外孙女都勤快。

外婆很感动，甚至还说要立下遗嘱，待百年之后，将这套价值不菲的老宅子留给我。

我每次听到这句话时都只是笑笑，没当一回事。

与妻子摊牌之后，我的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重担全无。

晚上买了水果和牛奶，到老宅看望柳如烟的外婆。

和往常一样，老人见到我很高兴，第一时间抓着我的手问长问短。

“小凡，几天没见，外婆可想你了。”

“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我说是有点忙，不过已经忙完了。

“小烟呢，今天跟她通电话时，还说要看我来着，怎么不跟你一起？”

“外婆，小烟出差去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外婆吃过的咸盐比我吃过的饭还要多，见我神色有些不对劲，立马猜到了什么。

“小凡，你告诉外婆，是不是跟小烟吵架了？”

我忙说没有。

“还说没有，情绪都写到脸上了，外婆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外婆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凡，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啊。”

“你和小烟相知相爱，一起走到今天不容易。”

“她这孩子，打小就比较任性，喜欢耍小姐脾气，而且被家里人宠坏了。”

“但本性不坏，是个好妻子。”

“所以你多担待一些，有什么委屈无处发泄的话，来找外婆倾诉好了。”

我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会的。”

外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外婆牌瘾犯了，陪我打打牌好不好？”

我刚要说好，外婆突然手捂胸口，脸色大变。

我慌了，急忙扶住她，问怎么了？

外婆浑身颤抖，嘴角流涎，说不出话来。

我不敢怠慢，立马打电话叫救护车。

到了医院，外婆直接被推进抢救室抢救。

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病人年纪太大了，救活的几率只有不到一半。

问过我和病人的关系后，劝我赶紧通知外婆的直系亲属。

我先打电话给岳父岳母，结果都处于关机状态。

无奈之下，只好又拔打了柳如烟的号码。

没想到对面接通后，听到的却是纪博达的声音。

“喂，谁啊？”

我没有说自己是谁，开口问他柳如烟在哪。

“柳总今晚没空，明天再打过来吧。”

就在纪博达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

“博达，我已经洗好了，是谁来的电话？”

“管他谁呢，别来烦咱们……”

电话挂断，话筒里只剩下了嘟嘟声。

这个时间点，加上妻子所说的话，傻子都能猜到两人在什么地方，正打算做什么。

我强忍心中怒意，又拔了过去。

还是纪博达接的电话，他不耐烦地骂道：“我说你烦不烦啊，说了柳总今晚没空，就算天塌下来的大事，也明天再说！”

我冷冷地说道：“我是萧凡。”

“萧凡……哟，这不是凡哥吗？”

听到我的名字后，纪博达立马变了语气。

“这么晚了，您找柳总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她就在你身边，把手机给她。”

“凡哥，柳总还在开会呢，要不……您晚点再打过来？”

我强调了一遍：“把手机给她！”

纪博达无奈，只好把手机递给了柳如烟。

“柳总，是你老公的电话。”

足足过了十秒钟后，柳如烟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

“萧凡，找我什么事？”

“你外婆入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我打不通你爸妈的电话，所以你最好赶紧……”

“萧凡，你无不无聊？”

柳如烟的音调，一下提高了八度。

“大晚上的，拿我外婆来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外婆真的入院了，现在正在抢救当中，赶紧回来吧！”

“我在普吉岛，你当在隔壁市啊，想回就回？”

我说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回到了江城。

柳如烟先是一怔，然后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在纪博达的朋友圈里看到的。

没猜错的话，纪博达肯定对她单独设置了不可见。

“柳如烟，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外婆真出事了，如果你还想见她最后……”

柳如烟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萧凡，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我回了江城？”

“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调查我？”

语气虽硬，却透着些许心虚的味道。

我说道：“柳如烟，我没那个闲功夫，也没那个闲钱请人调查你。”

“你们刚下飞机的时候，纪博达就把朋友圈发出来了。”

柳如烟这次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才冷冷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怀疑我跟博达有什么事，所以才提出跟我离婚的对吧？”

“萧凡啊萧凡，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跟博达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两人就像亲兄妹一样。”

“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他也把我当成亲妹妹对待。”

“如果我们之间真有什么男女之情的话，我早跟他结婚了，哪还轮得到你？”

“你之前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疑心病重了？”

“是，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是跟博达一起去的普吉岛出差。”

“但这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免得你胡思乱想，属于善意的谎言。”

“跟客户的合同我们已经签好了，你要不相信的话，回去之后我就让你看个够。”

“萧凡，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我说你先别失望，也别激动。

对于你和纪博达之间的事情，我也没兴趣打听，更没兴趣看什么合同。

但外婆入院是真事，希望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就在这时，话筒里传来了纪博达的小声催促。

“小烟，药已经生效了，赶紧的吧。”

柳如烟冷冷地说道：“萧凡，我现在还要开会，没空跟你鬼扯。”

“外婆身体状况怎么样，我比你清楚得多。”

“今天下午，我还跟她通过电话，她说自己好着呢。”

“你想把我骗回去，门都没有。”

“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玩这些小把戏了。”

“我今晚不会回去，而且接下来的几天，你也别想再见我一面！”

“幼稚！”

说完之后，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就在默默放下手机时，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缓缓走出来，神色很是凝重。

我立马上前问情况，医生说病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赶紧让家属过来见最后一面吧。

我的脸上，只有苦涩。

外婆弥留之际，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泪水。

过了这么长时间，儿子儿媳和外孙女都没出现，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为了不让老人留下遗憾，我当着她的面，又打给了岳父岳母，可惜还是关机。

这才突然想起，两人前段时间说要去环球旅行，至少下下个月才回来。

再打给柳如烟好几次，仍旧无果。

见我无奈地放下手机，奶奶眼底残存的那点光，终于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