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拍了拍周晚玉的肩膀,顺手从茶几上掂起一张报纸:“衣服你拿回去,过几天咱们宣阳城里,头一家歌舞厅开业,妈带你去热闹热闹!”
“歌舞厅?”周晚玉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洋人的玩意吗?”
陆母抿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遂指着报纸上偌大的“霓虹馆”三个字,给周晚玉看。
“陆逸之前写信回来,说这些洋玩意大城市早就有了,可我们这才刚流行起来,所以咱们也得跟上形势,去看个新鲜!”
周晚玉闻言面上一红,“可是我听铺子里去广州进货的伙计说,这种舞厅乱的很,男男女女都搂抱在一起,实在不成体统。”
“哈哈哈……”陆母听了周晚玉的话,忍不住掩嘴大笑。“傻丫头,什么搂搂抱抱的,人家那是洋人发明的一种舞,叫什么来着?”
“叫交谊舞!”陆母的陪嫁赵妈在一旁接嘴道。
“对,是交谊舞!”陆母双手一拍,“你看,你还没赵妈懂得多。”
赵妈咧着嘴在一旁乐:“我哪懂得呀,还是从前三少爷信上写的,您念给我听的。”
说到三少爷,陆母眉头舒展的更开了,嘴角也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对了,前天陆逸刚发来一封电报,说他今年会回家来过年。”
陆母说着,脸上的皱纹也跟着起起落落,似乎在感知着她的喜悦。
她这个小儿子,打小就乖巧温顺,斯斯文文的,特别惹人喜欢。脑子也聪明,功课比他两个哥哥都学得好。
所以陆母对他寄予了厚望,特意送他去天津上学。
这一去就是将近四年,叫她怎么能不惦念!
“三弟要回来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自打我进门,还没有见过他呢!”周晚玉也替婆母感到高兴。
“他得有三年多没回来了,你当然没见过他!这孩子,好学的很,整天嚷嚷着学业繁忙,嫌路上浪费时间,逢年过节都不肯回来!”
陆母一提到她这个小儿子,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也不知道这次回来还走不走?要是能留在家里,那是最好不过了。”陆母独自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小。
家里的生意从前都是她一个人打理,其中的辛酸可想而知。
现在虽交给了管家丁伯和周晚玉,但丁伯年岁也大了,周晚玉身体也弱。
倘若老三能留下打理,她便能彻底放下心来,安享晚年!
至于老二那个不成器的,许是从小被她娇惯坏了,扛不起一点事,所以她从未将他考虑在内。
当初她提出要打破旧思想,陆家年轻一代都不许再收通房纳侍妾,老二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原因是他早就与他房里的一个丫头厮混在一起,只等成婚后给人家个名分,陆母这个规矩一下来,那丫头没了想,便不再叫他碰了。
陆母深知老二的品性,便不再对他抱有期望。
如今老三要学成归来,她自然喜不自胜!
几个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陆母默默起身,又将柜里的匣子取出。
周晚玉面上露出一丝难色,刚要张口拒绝,陆母便假装生气的将匣子往她手里一推:“这是妈特地给你定做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你要**可就浪费了!”
“可是我……”话到嘴边,周晚玉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实在不愿出门去凑热闹,却又不想辜负婆母的一番好意。
“谢谢妈!”
周晚玉捧了匣子,默默走在回东院的路上,心里不由得思绪万千。
无数个漫漫长夜,早已将少女那份情窦初开的期许与情意消磨殆尽,留给她的只有心如止水。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亦或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如今陆淮虽已不在,她却也无法再敞开心扉去接受别的男人。
尽管世道变了,女子离婚二嫁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更何况她是没了丈夫。
但她心里接受不了这种想法,况且现在身边没有男人,她却认为自己比有男人的林月过的好。
婆家庇护,衣食无忧,除了偶尔失眠的夜晚有些孤寂难熬,大多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幸福。
婆母喜欢她,怜惜她,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小姑子陆萍每次下学都要先找她,给她讲学校发生的趣事。
或者是在外面跟同学吃了好吃的糕点,去了好玩的地方,假期的时候就会带她也去再尝一遍。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难道不比西院整日的鸡飞狗跳要好上很多吗?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婚姻生活,但她也明白,嫁男人和下赌注没有区别。
运气好了,遇到个有责任有担当会宠人的男人,这一生也不至于太苦,也值当为他十月怀胎,绵延子嗣。
可倘若运气不好,遇到个不顾家不知冷知热的男人,这一辈子怕是要陷进泥潭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无欲无求,独善其身来的更好。
周晚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匣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虽不想出门交际,但手里管着陆家的铺子,就避免不了要与人周旋。
只盼着这次老三回来,可别再走了,若他能插手家中的生意,那自己也乐得个清闲!
此刻,繁华的天津城中,也是阴雨绵绵。
平时熙攘喧闹的街道,现下只有匆忙赶路的行人。
街角边三三两两的黄包车师傅,身穿短褂,焦急的等在车旁。每逢这样的天气,他们的车价总能翻上一番。
与此同时,街尽头一家装饰奢华,安着璀璨吊灯和高大玻璃窗的中餐厅里,几个年轻男女端坐在餐桌旁,正愉快的交谈着。
橘黄色的灯打在他们满是笑容的脸上,反射出青春的气息。
“侍应生,再帮我们拿瓶红酒来!”紧靠玻璃窗的一位青年男子抬手,向远处的服务人员说道。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驼绒大衣,黑白格子相间的针织围巾松散的搭在脖颈上。
立式板寸头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精神,高高的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奇怪的是,厚厚的镜片在他脸上并没有显得死气笨重,反倒把他的儒雅气质烘托的更加出彩。
紧挨着他的是一位同样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子,对面则坐着两位留着齐耳短发的活泼女孩。
“陆逸,你今年……真的要回家过年吗?”其中一位女孩突然发问,白皙光洁的脸上不经意间泛起红晕。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从容的接过侍应生拿来的红酒,为面前几人都斟上一杯。
“是的!”他答道,“我打算过完年就出国的。出国前,理应回家看看!”
“怪不得呢,我说你都三年没回去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家过年,原来是要出国呢!”陆逸身旁的男子嬉笑着端起了酒杯,“来!让我们提前祝陆少留洋顺利!”
“你要出国留学吗?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方才那位女孩同样举起酒杯,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临时决定的,谁都没说!”陆逸浅抿了一口,将手中的高脚杯又放回了桌上。
“嗨,他这个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性子一向阴晴不定,我行我素的,他没到临走前一天再告诉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对吧,陆少?”宋尧说着,胳膊顺势搭在了陆逸肩上。
陆逸微微勾唇,将搭在他身上的胳膊推开,却并未答话。
宋尧悻悻地收回胳膊,“看,我就说吧,他这人有些毛病,一个大男人碰他他都不让!”
对面的女生都捂嘴浅笑,因为宋尧说的确是实话,陆逸在天津这么久,并没有几个朋友,唯有他们四人之间,还算熟络一些。
可陆逸对他们也是时远时近,并不经常交心。他家里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几人认识这几年,都只知道他家是在宣阳城做生意的,至于其他,家中有几个兄弟,具体做什么生意,他们都无从所知。
“唉,你说,你这次回家,万一你妈要把你留在家里,或者强行给你说个媳妇可怎么办?”宋尧再次开口,又惹得对面的两人捧腹大笑。
“你们别笑!”宋尧抬手打断正哄笑的女生,“他们家有好几处生意呢,他妈肯定不想让他出国的!”
见众人都拿他打趣,陆逸讪讪一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不会的,我妈思想很开明的,不会做出包办婚姻的事。
至于我家的生意……有我大嫂呢,她很能干,将家中生意打理的很好!”
小说《清高寡嫂与病娇小叔的禁忌之恋》 第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