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都超过十岁,领头的那两个尤其高大强壮,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他们分开灌木,便也看到了靠着墓碑的季姜。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个裹着破麻袋,披头散发,脸上沾满泥泞与血污,身材瘦小而虚弱的“小乞丐”。
只扫了一眼,他们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烧鸡和酒坛上面。
“竟还有酒!?”
“小子,不许再吃,这都是老子的!”
没有丝毫停留,那群孩子如饿极的狼群般狂奔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便是两个少年中的一个。
他大叫着扑上,右手去抢季姜手里的烧鸡,左脚同时抬起,想将这“好运”的小子远远踹飞出去。
少年的动作既快且狠,如果放在前世学校里,绝对是一把打架的好手。
但在季姜面前,他还不够快……远远不够!!
季姜沉着脸,一抬手便捉住了少年伸来的右手。
一抓一带之间,便令他失去了平衡,朝着自己倒来。
同时提膝,膝盖狠狠顶在了少年因抬脚踢人而敞开的胯间。
砰的一声闷响,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惨嚎。
跟在他身后冲来的男孩们齐齐顿住了脚步。
收势不及,脚面扬起大片大片的雪沫,风一吹,被浇了个满头满脸。
但他们顾不上去抹,就那么狼狈的站在几米开外,惊疑不定的看过来,似是犹不敢相信看到的场面,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然而,这还没完!
他们又眼睁睁看那个瘦弱的小子,用极为娴熟的动作拧动腰身,将膝盖压在了“二当家”的胸口。
同时从腰后拽出一截断骨,锋利的骨茬抵在了二当家的咽喉!
最令这些孩子们恐惧的是。
由始至终,那小子都没从地上站起来过。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甚至还稳稳的抓着那只烧鸡!
他他他……他居然还慢条斯理的又咬了一口!
常年在街头厮混的少年,最清楚这种平静意味着什么。
“莫伤了老二,有话好说!”
听这话,说话的这个少年,就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了。
他此时正满脸急切的看着季姜。
同时在心里恶狠狠的问候那个告密小男孩的十八代祖宗。
不是说,是头肥羊吗?
不是说,虚弱胆小好推倒吗?
来来来,你来跟老子解释解释!
神马,叫特么虚弱?
神马,叫,**,胆小??
现在被推倒的变成了老二,这你他娘的又怎么说??!
带头大哥心里有无数的槽想一吐为快。
但看着季姜那双澄澈冷然,漆黑幽深的瞳孔。
竟下意识的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更无法吐出一句脏话。
此一刻,他只觉自己正面对着一头狡猾凶狠的独狼。
而自己这十几个人,则变成了独狼眼中的肥羊!
“大哥,他扎了耳洞,她是个女人!”
就在带头大哥感觉骑虎难下的时候,被推倒的二当家,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什么?!”
带头大哥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随即在理智回归的第一时间,便反手一个重重的耳光,将告密小男孩打的原地转了一圈,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之上。
“你娘的,老子从来不打女人,这是老子的底线!”
一个耳光犹不解恨,他又上前补了两脚。
“都怪你,让老子破了戒,打了女人!”
“这世上最丢脸的就是男人打女人,老子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他娘的带队伍?!”
还想着带队伍呢?……季姜的嘴角微微上挑,不咸不淡的出声:
“你错了。”
带头大哥停住动作,愕然回头。
却见少女又啃了口烧鸡,好整以暇的说道:
“第一,你没有打我,打我的是他。”
季姜用断骨拍了拍二当家的脸颊,二当家羞愤的涨红了脸。
“第二,这世上最丢脸的不是男人打女人。”
带头大哥刚想反问“那是什么”,却听少女继续道:
“最丢脸的是,男人打女人——但没打过。”
带头大哥:“???”
在场的男孩们:“???”
“!!!”对号入座的二当家。
他突然觉得,就算这个厉害的少女放过自己,自己恐怕也没脸活下去了。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却看到少女的瞳孔猛地一缩,松弛的肌肉也随之收紧。
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见那可怕的少女居然放下了烧鸡。
断骨依然顶在自己喉咙,她的另一只手,却从自己腰间抽走了心爱的牛筋弹弓,和装满小石子的布囊。
二当家的心狠狠一抽,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用上好的牛筋缠了好几道。
一弹弓下去,轻易便能将人开瓢!
“你做什么?”
季姜突兀的动作,让其他男孩也紧张起来,带头大哥更是厉声问道。
“嘘……”
季姜用下巴示意周围,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就是这简单的两字,却让十几个好勇斗狠的男孩齐齐变色。
“野狗。”
男孩们豁然转身,向着周围张望。
果然见到一个个黑色的轮廓,悄无声息的从枯草灌木间显出了身形。
它们有大有小,瘦骨嶙峋,但黑夜中冒着黄光的眼睛,却贪婪的盯着他们。
不知何时,那些游荡在坟地之中的野狗,已经将他们包围。
这片乱葬岗本就是野狗的领地,而那些在城中都混不下去的半大孩子,才是这片领地上最弱的存在。
当寒冬来临,野狗们再也找不到充足的食物,连尸体也啃食的只剩白骨,它们饥饿的目光就会盯上任何胆敢冒犯它们领地的活物。
滴答……滴答……
猩红的舌头,淌着粘稠的涎水,落在雪上,是那么轻微,又那么动人心魄。
咕咚!
不知是谁,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随即,一双双眼睛便都看向了带头大哥,里面写满了“请求撤退”的渴望。
然而带头大哥的反应,却有点出乎季姜的意料。
“你,你快放了老二,你放了他,我们便保护你离开这里……我们人多!”
听得出,他的声音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但他竟还不愿放弃他的兄弟?
继“不打女人”之后,这番表现,让季姜对他的印象又改观了两分。
带头大哥从袖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那刀已经很旧,却被少年磨的锃亮。
他似是还怕季姜不信,鼓足勇气大声道:
“你可以问问他们,我赵阿大向来说一是一,从不诓人!”
“我信你。”
少女的声音依旧那般平静,平静的连赵阿大都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但随即,他就被少女接下来的举动彻底震惊。
“但不用你们保护。”
少女淡淡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平淡。
只见她左手探入布囊,抽出来时,已经握紧了一把石子。
然后,那把牛筋弹弓便化作了最恐怖的屠狗利器!
嗖!
一颗石子挟着劲风射出,只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一道乌光。
嗷……!!!
个头最大,形貌最凶的那条野狗突地发出一声哀嚎。
它的一只眼睛,已成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野狗发了凶性,居然不退反进,咆哮着扑向最近的一个男孩。
那男孩只有十一二岁,见到牛犊般大小的野狗当头扑来,被腥臭的口水喷了一脸,只觉裆下一热,竟吓得尿了裤子。
“小十一!!!”
带头大哥爆喝一声,举着尖刀就想冲上去救人。
但心里却也知道来不及了。
嗖……!
又一道乌光闪过,无比精准的没入了野狗的另一只眼睛。
野狗再次惨叫一声,双眼齐瞎的它终于扑偏了方向,擦着男孩的身子,一头撞在地上!
季姜没再看那野狗一眼。
入伍之前,她就是村里弹弓打的最好的神射手。
只凭刚才的手感,就知那两枚石子已经从眼入脑,再没有活的可能。
她只是稳定的拉弓,撒放,不断重复着这一过程。
整个人犹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精准,而又冰冷!
野狗的惨嚎不停的响起,撕裂了乱葬岗中的寂静,也撕裂了男孩们的自尊。
他们睁大了眼睛和嘴巴,浑身僵硬彷如木雕泥塑,不错神的看着场中那长身而立、弹无虚发的少女。
她身上的麻袋依然那般好笑,她脸上的污秽仍旧那般不堪。
甚至就连她的身形,也还是那么瘦削孱弱,仿佛寒风再大些便可轻易吹倒。
但此时,就是那纤薄的后背,却成了他们心中最坚实的依靠,令他们无比安心!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大周,在这个法度森严的京城。
他们何曾看见过这般肆意洒脱,而又威风凛凛的女子?!
她,已成为他们心中的神!
当第九只野狗惨嚎着倒下,其余的野狗终于懂得了畏惧。
眼前的人类竟比它们更加凶恶,更加冷酷!
它们夹起尾巴,呜咽着奔逃而去……
哐!
小男孩被狠狠掼在地下,就倒在季姜面前。
“呸!恩将仇报,什么东西!以后别在跟着我们!”
知道了全部经过的带头大哥,恨恨的朝男孩啐了一口,其余人也纷纷投来愤恨轻蔑的眼神。
……其中以二当家的眼神尤为强烈。
“这位,呃……大,大姐,”
带头大哥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季姜,感觉时下流行的“**”、“小娘子”之类的称呼,完全配不上这位的气质。
只好挑了个自认为合适的说道:“这小子忘恩负义,就交给你处置了,今日救命之恩,来日……”
他话还没说完,那如垃圾一般被遗弃在雪地上的小男孩,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哭嚎。
“恩人,恩人我错了,求您别抛下我!”
“我我我……我还有用,对,我看见了,我知道是谁把你装进麻袋,丢在这里的!”
小说《战场杀敌,拐个皇帝当男宠》 第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