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经过去四年。
七月是秦御王朝最清爽的季节,今天是黄道吉日,当今天子迎娶贵妃的大日子,全汉阳城都为这件事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这位红颜天子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本来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三年前女帝册立皇后更是凌乱了一城百姓,这规矩一旦打破了,再有类似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皇帝这一次大婚却是石破天惊了,因为此次要嫁入宫门的女子,乃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大美人,相国府千金大小姐,加封“邀月郡公主”的“秦国第一娇女”,宇文灵雎!
曾有才子以诗形容其貌:相府有仙子,倾城而绝世,慕思何时起,倾心难相忘!
世人称宇文灵雎为秦国第一娇女,不只是因为她有倾国之容,主要是她有个权倾朝野的父亲,宇文正钦位高权重,却没有嫡亲血脉,对这个养女视如已出,很是溺爱,读书习字皆由帝师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她身上每一件首饰都可称作天下珍宝,集万千娇宠于一身,才貌兼备,绝对当得起这个“娇”字。
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无数豪门的权贵公子,竟无一人可与之相配,可是她今日却要嫁给女帝为贵妃,只怕从此就要秦阙深宫渡芳年了。
让人不禁惋惜的同时,也有邪恶者联想翩翩,两个美人宫闺为伴,会不会有“磨镜”之嫌呢?
当然这种邪念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谁敢非议天子和相国的千金,那是他不知道刑部大牢酷刑的滋味。
一座赫赫的府邸,“相国府”的匾额高高悬挂,十分显眼,阳城的百姓莫不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权势滔天,平时路过门口都不敢离得太近。
门前御林军寒枪林立,宫女恭敬等候,迎亲排场非同凡响,一辆气派的行辕挂满红绸,却未见美人出府。
相府一间楼阁内,透过层层红色的纱帐,氤氲水汽混合着香草气息,缭绕出满屋的温香细腻。
琉璃灯下,一个花信年华的美丽女子,放松在水的柔意中,水面漂着厚厚一层花瓣,白皙娇嫩的肌肤,仿佛也被映出几许艳红色,寸寸凝脂。
侍女柳胭手里抱着叠好的棉巾,慢慢展了开来,披在女子的香肩上,吸干凝在她肌肤上的水珠,往常一般服侍主子沐浴更衣。
此刻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已换好了一身火红纹金海棠的高贵嫁衣,发丝却还是湿漉漉的,正被柳胭细心地擦拭。
“郡主!”
柳胭看着镜子里反射出女子绝美的容颜,巧口称赞:“您瞧您多美呀,就像一朵花似的,只怕这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您更美的人了!”
“世人只知我宇文灵雎貌美,却不知这天下最美的人,乃是咱们那位女帝!”
宇文灵雎幽然地说着,轻轻拨弄发饰,眼前银泽珍珠,羊脂玉镯,她的身旁总是少不了这些珍珠宝翠。
柳胭道:“奴婢听说皇上一向都扮作男子,郡主未曾见得圣颜,又怎会知道她比您美呢!”
宇文灵雎笑意动人,莺歌一般的声音道:“皇上的母妃本来就是大秦第一美人,父亲说看见皇上,总会想起她的母亲,皇上的风姿又岂会一般!”
柳胭酸涩之感冲上双眼,很舍不得的样子,泫然欲泣地说道:“可是,皇上再美也个女人,您又是老爷派去监视她的,兰心梅月死的那样不明不白,老爷这把您往虎口里送呀!”
宇文灵雎拉住柳胭的小手,柔声安慰她:“傻丫头,兰心梅月怎么能与我相比呢?父亲权势在那摆着,皇上就是再不安份,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柳胭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道:“万一她是个荒唐的人,她要是欺负您怎么办啊!”
宇文灵雎嗔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皇上也是修过女德的,哪有那样不堪!”
“那可难说,所谓食色性也,人之必也,万一她寂寞呢?”
柳胭煞有其事的样子,听得宇文灵雎一脸紧张,恼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让柳薇好好收拾你,说的我都不敢嫁了!”
柳胭嘟着小嘴:“您要受了委屈,可千万别憋着不说!”
房门忽然被推开,只见柳薇大惊失色的跑了进来,急声说道:“出事了郡主,皇上失踪了!”
凉城关,位于秦御王朝最北的一座小城,城池破败荒凉,死气沉沉,城墙上挂满中原人的头骨,虎狼等野兽成群出现。
一队人马驰骋而来,为首的一位公子满是英气,面容白皙,柳眉如刀,凤眼清澈,唇巧透红,俊美得不似凡人,尤其那双手细腻如葱白,怎么看都像是一双女人的手,如果再细看她的玉颈就不难发现,这是个扮作男儿的女人。
这位红颜天子,赫然正是四年前登基的秦御天子——姒虞。
登基四年以来,姒虞在少数忠良的保护下隐忍成长,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外表柔弱的公主,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她已经看得太多了,那双可以看破忠奸善恶的眸子,平静得如同千尺深潭。
这四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心里只装了一件事,复辟姒家江山的意志,从来不曾遗忘过。
这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先得到周国的暗助,但是在此之前,姒虞要穿过危险的蛮族势力割据之地,亲临周国与之结盟。
这个计划岂止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姒虞和十八名护卫来到此地后,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皱眉,凉城关好歹也是一座边关之城,而今却如此苍凉!
“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蛮狄遍地,朝廷早在十几年前就放弃了这片疆土,臣还听说蛮族把我们中原女子称作双脚羊,充为军粮宰杀烹食,若非亲眼见到,难以置信!”
说话的这人名为吴镝,北蛮弩族孤儿,从小被一户中原百姓收养,现任御前正二品羽林侍卫统领,也是姒虞的心腹内臣。
吴镝不禁担心起来,继而说道:“皇上,北方蛮族势力割据,常年兵乱不断,人人相食,臣不怕死,只怕保护不了皇上!”
这时候只见一只野狼蹿了出来,口中还叼着一截人手,挡在众人面前露出凶狞,仿佛在告诫这些人类,它身后的地狱充满了危险。
姒虞端起弩箭,一箭射死了野狼,转而对一众羽林护卫说道:“这里没有皇上,倘若朕真的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世人知道秦天子是被蛮族所害,否则只会让世人更加畏惧异族,从现在起,你们叫我虞公子!”
此时此刻在姒虞心中,就算家仇国恨再怎么刻骨铭心,但和中原数千万百姓亡族灭种之祸相比,却是根本不值一提的。
说罢,她一挥缰绳,当先越过野狼的尸体,风骑狂奔。
众人齐声应允,飞骑紧随。
这些人都是姒虞用自己微弱力量保护起来的死士,虽然只有十八人,武艺不说以一挡百,却忠心无二,视死如归!
此去姒虞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她带去的这十八名好汉,却不知又能回来几人?
北蓟,天龙寺,曾为中原正道五大门派之一。
一座倒塌的冰砌佛像,在风雪中隐约还能辨认出佛头的轮廓,据此不远有一座庙宇,里面住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和尚,还有一名年轻的弟子,这就是天龙寺如今的景象。
一袭月白袈裟的僧人伫立在风雪中,他回首仰望身后巨大的冰砌佛头,面容清秀出尘,神色间似有淡淡迷惘。
此人法号枫沐,天龙寺唯一传人,于武学修为造诣极深,可是对于佛法他始终参不透其中造化,老和尚便要他下山游历一番。
就在离行前,他向太师傅辞行:“太师傅,弟子今日就要下山去了,请太师傅保重身体!”
老和尚微微抬眼,手中停下了捻动佛珠的动作,苦笑道:“被你这样一打岔,老衲竟然忘了数到哪了!”
枫沐不禁问了一句:“太师傅,您为什么要数它?”
老和尚慈悲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么多年来,你已经问了老衲两次这个问题!”
枫沐面上羞愧,或许,这是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吧。
他在老和尚睿智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去。
老和尚缓缓道:“欢乐去,离别苦,老衲数的却不是佛珠,是人一生的寂寞啊!”
枫沐抬起头,奇道:“太师傅,人一生的寂寞,能数得出来吗?”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这串佛珠老衲已数了半辈子,若能数得出来,哪里会数得这么久!”
枫沐不解:“既然数不出来,太师傅还要数?”
老和尚静静地说道:“倘若有天,你能数得清自己这一生的寂寞,那时你的心中便只剩佛了,佛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枫沐道:“可是弟子在寺庙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并不觉得寂寞啊!”
这时老和尚已闭了眼睛,开始继续捻珠,他的胡须苍白若雪,长而及胸,许多块清晰可见的褐色老年斑,布满在他的脸上。
枫沐帮他盖好腿上的毛毯,方才起身,默默地施了一礼。
小说《殿下每天都想站起来》 第2章 深入北蛮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