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租车
叫出租车这件事我已经相当熟练,熟练到我都快了我曾经也是程母娇养长大的小公主。
程氏集团处在市中央,四周的交通四通八达,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仍旧没有满意我整理好的措辞。
不过没关系,我下定决心的事,总是能完成的,或早或晚。
“你好,请问程野现在在办公室吗?”说来也好笑,结婚几年,我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公司里的人也不知道程野有个妻子。
前台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她扯起一贯的标准笑意问:“您有预约吗?”
这种话我在出租车时就已经早有预料,可被明晃晃问出来时还是难免失落。
“没有。不过我是来送东西的,麻烦您转交给他,这是他的手......”我从包里翻找着手机,话还没说完,从电梯口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
“呀,酥酥姐,你来找小野吗?”那声小野太过亲昵,我几乎是瞬间就听声识人,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我抬起头来,余笙穿着工作制服,却难掩那股娇憨可爱的气质。
和十六岁时一样,二十六岁的她似乎还是那么天真善良,看得出来,她被保护得相当好。
我握紧已经摸到的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朝她点头示意。
“是有点事,你能帮我联系一下他吗?”
余笙瞪大了眼睛,十分诧异的模样:“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小野也真是的,你来了也不知道和前台招呼一声,你先和我来吧,他现在在开会,估计要忙一会儿。”
她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视所有人于无物,带着我轻车熟路的走进领导专用的电梯,一直到电梯门关闭,我都是沉默不语的。
“哎呀,余笙姐人就是太好了,这种穷亲戚一看就是来找董事长讨工作的,她怎么还放进来......”
“是啊,仗着一点血缘关系啊以前的情分啊,就来要好处,这种人我都见得多了。”
“算了算了,谁叫余笙姐是程董心尖尖上的人呢,他都不介意,我们说什么都没用的。”
这些幼稚又好笑的窃窃私语,让我一下子回到了年少时代。
程野从小就长得瞩目,我是他身边的跟屁虫,无论什么样貌也好成绩也好,都普普通通,资质平庸。
起先大家还是对我很友好的,直到不知道谁把我是程家收养的孩子这件事捅了出去,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一落千丈。
什么诸如“难怪长的这么不像,我就说她肯定不是程野亲妹妹吧”,或者“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谁知道有什么别的心思”,还有“还是余笙和程野最配啊,程酥为什么老是不识好歹的往前凑”之类的话语,太多了,太多了。
这些于幼时的我而言,无疑是世间最为尖锐的兵器,把柔.软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程野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嚼舌根的人一个个都打了一遍,要不是余笙拦着,估计再家大业大,也是要被退学处分的。
在安静的狭窄空间中,我忽然笑了一下,显得尤为突兀。
余笙偏过头看我:“酥酥姐在笑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对了,你的腿好点了吗?”
余笙一僵,努力做出冰释前嫌的语气:“嗯好多了,就是不能跳舞了,能正常走路。不过已经很好啦。”
我没看她,盯着倒映出我和她身影的电梯,我说:“嗯。”
十年过去,余笙的身材越发的漂亮娇媚,而我,在经历了半年的治疗,似乎过早的变得垂垂老矣,骨瘦如柴,风一吹就能随着风飘落到各地。
空气陷入尴尬。
我轻声问:“余笙,你不恨我吗?”
我看到她的手掌轻轻捏住了裙子。
是啊,不恨我吗?因为我,她从楼上掉下来摔断了双腿,因为我,她和程野的婚礼被搅得那么难看,因为我,她去巴黎跳舞的梦支离破碎。
余笙微微抬起了下巴,表情隐约有些漠然,总算不再装的和我亲昵。
“我不恨你,你也遭到了报应不是吗?”
电梯门开了,余笙走路生风的走了出去,我跟在她身后,我们都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报应?什么报应呢,我笑了笑,因为治疗而剪短的指甲却深深的掐入掌心,顿顿的疼。
我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轻的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不对。”或许我自己都没发现,我的语气带着几分骄傲。
“我是程野的妻子。”我看着余笙玲珑有致的背影,“余笙,我知道的,是你错了,是你活该。”
你哄骗程野,一边吊着他,一边和另外一个男的卿卿我我,我只是把你们亲密无间的照片给程野看了而已,于这件事,我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没想到,程野的爱那么深切热烈,轻易就能灼伤旁人。
而我,害余笙摔断了双腿,我们年少时情谊深厚,她的腿因我而折,我总是愧疚的。
因而她恨我也好,程野恨我也好,我都不打算再翻旧账。
如果没法幸福一生是我的报应,那我大抵还算幸运。
余笙什么话都没说,但我感觉得到他忽然就变得冷淡的情绪。
是不想装了,还是被戳到痛处,我不得而知。
她把我领到程野的办公室,就借口工作忙出去了,高傲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我留。
我第一次来到程野的办公室,倒是新奇得紧,捏着温热的水杯坐在沙发上,左看看右看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虽说这里是办公室,但明显比那冷清的别墅要温馨得多,沙发上有粉.嫩嫩的娃娃,很小,质量看着也与沙发的质感格格不入。像是娃娃机里被随手抓上来的小可怜。
我看向办公桌,那里放着一个相框,我只看到一个角落,年轻女人的手里抓着半个娃娃,他们身后有一排的娃娃机。
程野从未和我抓过娃娃。
我移开视线,本应该麻木的心又在此刻间或的开始疼痛,不是尖锐到刺骨的疼,而是像许久未用生锈的刀,轻缓又温柔的在心脏处来回摩擦。
我等了许久,久到挺直的脊背都微微佝偻,久到天色渐晚,昏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莹润蓝光。
啪嗒一生,视线从一片漆黑乍然天光大亮。
“哎呀你怎么记得我喜欢那家日料店?他们居然还没有倒闭诶!”
“嗯?你投资的?不愧是程少,有实力!”
女人嫣然的笑声在看到我时戛然而止。
她诧异道:“你还没走?小野说你最不喜欢等人,所以肯定走了,我们就先去吃饭......”
我站起身,脊椎骨有些酸酸涨涨的难受,几乎要站不稳。
真是对不起齐医生,明明都说好了不能再糟蹋身体,要注意休息的。
我拿出他的手机,表情冷淡得几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羞恼和愤怒。
我说:“你的手机掉在家里了。”
程野一心一意看着余笙的眼神这才施舍般的给了我一眼,是我熟悉的厌恶疏离。
“手机拿走,你也走吧。”
我捏了捏拳头,眩晕又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几乎要就地晕倒。
可是不行。
不可以的。
程酥,你要争气,你要把那些话说出口。
不要软弱,不要哭泣,不要在他们面前,像个被剥了壳的乌龟。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行压住那股眩晕的错乱感。
“程野,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小说《你若离去最相思》 第二章 出租车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