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可靳大人的房门被打开,响起的终归还是柳姑娘的声音。
「让靳大人出来。」我尽量平和地说道。
柳姑娘声音无辜又故意,「大人他已经睡下了。」
「那就把他唤醒。」
「奴婢不敢呢。大人睡得太沉了,像个孩童似的,拉着奴婢的手不让走。」
柳姑娘那唯唯诺诺的嗓音,好像自己现在有多身不由己。
「那你打算如何?」我懒得再维持和平,「爬榻还是陪寝?」
「奴婢不知道......大人力气太大了......」
「建议你把手剁了。」我彻底失去耐心,冷声道,「柳姑娘,我最后一遍警告你:现在,立刻,马上,从他的房中滚出去。否则,你将失去的不仅是这份差事。」
次日,靳大人终于来见我。
不是终于想起了我的生辰,也不是为深夜逗留在自己房中的婢女而道歉,而是向我兴师问罪:为我今日一早通知管家开除柳姑娘。
「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他用不以为然的语气映射我的小肚鸡肠。
我好笑地反问,「所以你是觉得是我不该打扰你们共处一室,春宵一度是吗?」
「你在胡闹什么,我真要跟她有什么能让你知道?一天天的胡思乱想。」
「你现在是衣食无忧,还可以随随便便开人,有没有考虑到人家没有这份差事都交不起下个月房租?」
「你知不知道小姑娘接到管家通知之后吓得哭了一早上......」
「朝朝,你以前不是这般的。」
靳大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刀子直扎进我心口,疼到我必须深呼吸好几次才得以颤抖着开口。
「靳大人,我说过我陪你去,是你不许我跟,你非要带一个看不出任何用处的小丫头,你觉得我看你们俩还能清清白白?」
「你就清清白白?说得这般义正辞严。」靳大人口不择言,尖刻地反问,「你来?你来做什么?见你的旧情人?」
我呼吸一窒,几乎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许是知道自己过分了,靳大人也沉默下来,一时间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在靳大人开口之前,我转身离去。
我从来不知道,我当年极力周旋拿下的那份密旨,在他眼里竟是这般不堪。
靳府起头的那两年,因为政敌陷害,已经支撑不住。
萧煜那份密旨,几乎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死磕了很久,朝中各方势力一再施压,萧煜还是不满意,最后提出要我陪他去北边巡视。
那趟差事,三日两夜,回来之后萧煜就交出了密旨。
靳大人从未开口问过,我以为这也毋需解释,我怎么可能对不起他。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或许靳大人从没相信过我的清白,甚至可能自以为大方不计较,才容我这么多年。
我记得在那年在北城的夜晚,萧煜玩笑着说,
「以我对靳大人的了解,这趟回去之后,无论你跟我发没发生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发生了。」
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的,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
真是打了好大一个耳光。
我不想待在府中。
这个宅子是我们来这座城市之后搬的第三处住所,相对于他如今的官职来说,算得上朴素了。
这些年我们忙于仕途,他也没有提过成亲,也就没心思换个更大的宅子。
怎么也算个家,搬进来之后我还是置办着绫罗软缎,把这个宅子整得温馨舒适。
可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时日里,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个宅子里。
空荡荡的,好像哪里破了洞,漏了风,让人感到越来越冷。
在靳大人口不择言的那些字句里,最让我感到受伤的不是他的不信任,不是他维护柳姑娘的辩驳,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你变了」。
好像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变了。
可我并非一开始便是这般模样。我也曾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是为他,我才变得强势严苛,圆滑世故。
在家中他要做那个慈父,我便不得不做那个严母。诸多家事他不便出面,我便要做这个恶人。
像萧煜这般明目张胆对我有所图的男子,依我从前的性子,定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那一刻他手中握着明川的命脉,我若不讨他欢心,明川的仕途便要断送。
我明明步步为营,唯恐对不起明川分毫,可为何到头来,他却说,我已不似他当年所爱之人。
耗尽了我的天真,却道我变了,还想寻一个未经世事的我。
哪有他这般欺负人的道理?
小说《情郎登科后》 03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