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下了整整三天，方才停歇。
楚牧从藏身的山洞里走出，手持匕首，警惕四周，踩着泥泞，缓缓前行。
他身上的粗布衣被鲜血染红，血液早已干涸，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楚牧身后，两个男人抬着担架默默跟随。
“楚牧，你为什么不早点救我？！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躺在担架上的程远面色惨白，双目涣散，嘴里不断呢喃。
“自作自受。”
楚牧对程远的控诉嗤之以鼻。
此次前往环城搜寻物资，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身为聚集地巡逻队长之子的程远，非得带人跟来，说是要长长见识，实则不过是想跟在他身后捡便宜罢了。
要不是因为他妹妹程静一直在自己外出冒险时，照顾自己的妹妹，楚牧根本不会答应。
但即便楚牧已经再三叮嘱环城危险，不要深入，得到好处的程远却不听指挥，贸然进入环城内围，不但自己感染病毒，还害死了好几个人。
要不是楚牧救了他，他也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谁曾想他却反过头来怪楚牧没早点救他，简直不可理喻。
“就是你的错！你该早点救我！”
程远还在埋怨着，楚牧都懒得搭理。
人性历来经不起考验，文明时代都是如此，更别说在这灾变之后的世界。
半个小时后，一座黑色围墙高耸的城池出现在楚牧眼前。
昏沉的天空之下，这座城池像一尊沉睡的巨兽，安静匍匐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直到此时，楚牧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几分。
这个范围，是相对安全的。
“你们把程远抬回去吧，属于你们的那份，我回来就给你们。”
楚牧回头对抬着担架的两个男人说了一句，朝高耸的黑色城墙走去。
“楚牧！”
程远猛的大声呼喊，涣散的瞳孔里生出希翼：“你是去换生命之光对不对？能不能先给我用？等以后……”
“你才刚感染，还不到用生命之光的程度，等你需要的时候，相信你爸哪怕砸锅卖铁，也会给你准备好。”
不等程远说完，楚牧抬手打断，快步而去。
“……”
看着楚牧的背影，程远眼中泛起浓浓的怨毒之色。
……
城墙拐角处，孤零零地耸立着一栋两层楼的建筑。
楚牧推开门的时候，门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旋即，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出现在楚牧眼前。
他蓄着三羊胡，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深藏着狡诈与奸吝。
胖子老板看到楚牧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脸上露出弥勒佛一般的笑容：“这是又去环城了？淘了什么好东西？”
面对胖子老板伪善的笑容，楚牧无动于衷，将装满东西的帆布背包扔在柜台上。
“啧啧，你小子真行，人人畏之如虎的环城，都快成你的后花园了……”
“收获真不错，还有名牌包包和手表……可惜包包已经有些褪色，手表也停转了……这条金项链还行，但不是足金……”
胖子老板一边从帆布背包里掏东西，一边品头论足。
末了，他问道：“换什么？止血消炎抗生素要不要？”
“不需要。”
楚牧抬头，透过天窗看了眼越发暗淡的天穹，道：“给我一袋糙米，一桶清水，一颗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
这是连城里都没多少人能吃得起的珍贵玩意，更别说是城外的流民。
楚牧绝对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也应该是最后一个，能换得起生命之光的流民。
胖子老板明显错愕了一下：“你妹妹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楚牧的妹妹叫楚苏，刚满十六岁。
灾变之后，楚苏与很多人一样，感染某种未知病毒，导致身体器官渐渐衰竭。
初期还能自己扛着，可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只有围墙里的科学家研制出的‘生命之光’才能缓解。
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用了药，非但不能停，一旦超过服用时间，也会没命。
“给我生命之光。”
楚牧平静道：“我赶时间。”
“楚小子，我真觉得你是个人才，如果不是拖着一个病恹子，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进入城内，最起码也能进护卫队……”
胖子老板将楚牧需要的东西放在柜台上，道：“你想过没有，一旦开始用药，你妹妹就是个无底洞，这次你能换生命之光，下次呢？”
“哪怕你们聚集地的巡逻队长，掏干家底也就能换一瓶吧？别挣扎了，她注定没救。”
“这是我的事情。”
楚牧珍而重之的将装有生命之光的小盒子放进衣服内兜，贴身放好。
胖子老板再度劝道：“小子，别犯傻，现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可以给你当介绍人，直接让你得到入城门票。
好好想想，城墙内外，可是两个世界……”
楚牧拿着东西，转身就走。
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人人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城内，他不稀罕。
没人知道，他和妹妹，就是从城里逃出来的。
“你小子还真是倔……”
身后传来胖子老板的声音：“免费赠送你一个消息，这次的暴雨让城里受灾不小，最迟明天早上，城里要泄洪，你做好准备躲一躲，别死了，否则我这店的收入得减半。”
楚牧闻言，瞳孔猛的一缩，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城里怎么没通知？”
“通知？”
胖子老板嘲弄一笑，点了根香烟：“城外的流民，还算是人？死多少，跟城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楚牧吸了口气：“谢了。”
“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楚牧推门而出。
他绝不会抛弃从小跟在自己**后面，挂着鼻涕泡，奶声奶气喊哥哥的亲妹妹。
自母亲亡故，父亲失踪之后，妹妹就是楚牧活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理由。
如果真有一天，不得不放开妹妹的手，那一定是他停止呼吸！
夜幕笼罩之前，楚牧淌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回到了聚集地，却发现有不少人围在他跟妹妹居住的木屋外。
当他出现时，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目光，就带上了贪婪。
“楚牧，你可算回来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人群往两边散开，楚牧便看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程远！”
楚牧目光一沉，内心生出不妙的感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回来。”
程远笑眯眯的开口，同时挥了挥手。
两个男人将瘦弱的楚苏抬了出来。
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剪刀，刀尖抵在楚苏的脖子上。
她就是程远的妹妹，程静。
“你们干什么？！！”
楚牧那本就满是疲惫的双眼，瞬间血红。
小说《废土之上》 第一章 试读结束。
